沈暮雪被西餐廳辭退后,一直住在一家小旅館里。她每天上街溜達,尋找工作機會。可是,這時候已經是下半年,很少有有店鋪招人。眼見手里的錢越來越少,她依然一籌莫展。
這天,她照舊8點出門,走到一條步行街,看到一個餃子店玻璃門上貼著招聘啟事,她走進去向服務員打聽是否還要人。
這家餃子店規模較小,服務員有兩三個,顧客卻很少。店員知道沈暮雪的來意后,把老板娘叫了出來。老板娘一見到暮雪,立即說,“哎呀,不好意思,我們這人已經招滿了。那個招聘單忘記撕了。不好意思啊,你再去別處看看吧。”
沈暮雪笑了笑說,“沒關系。”當時已經接近中午,沈暮雪想著干脆在這吃完午飯再走,她要了一份餛飩面,坐在店外的桌子上。相比于悶熱的店內,店外還時不時有絲涼風,感覺更加清爽。
店內兩個服務員在悄聲扯著閑話,“不是還要招個收銀員嗎?我看這女孩挺機靈的,怎么老板娘對她說不招了呢?”
“你傻呀,擱這么漂亮一姑娘在店里,就咱老板那尿性,老板娘能放心?”瘦瘦的,年紀稍大的服務員白了旁邊年紀較輕女孩一眼。
“哦。”年紀較輕的女孩點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沈暮雪?”一個中年女人大喇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沈暮雪慌忙咽下嘴里的餛飩,抬頭一看,驚喜的叫出聲,“英姐!”眼前的女人四十多歲的樣子,有些微胖,皮膚略黑,一笑起來眼角嘴角布滿了細紋。她似乎比同齡人看起來更顯老一些。
“真的是你呀?我剛開始還不敢認。”英姐搬了把凳子坐在沈暮雪的桌旁。
“英姐,你胖了呀。”沈暮雪打趣她。
“能不胖嗎?出來后一直胡吃海喝。你知道我在里面的時候有多瘦的,好家伙,一放出來后跟吹氣球似的噌噌的長啊。”英姐說著自個兒笑了起來。
英姐比沈暮雪早兩年出獄。她入獄前把風流成性還家暴的老公的命根子給剪掉了,被判了十年,后來在監獄表現良好,減刑兩年。
監獄里都有欺負新人的慣例,沈暮雪也沒能逃過此劫。她被一個叫曹胖子的女囚犯欺壓,讓沈暮雪給她倒馬桶、端飯、搓背。監獄里每天都給囚犯分配工作任務,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完不成就沒有晚飯吃。沈暮雪得先把曹胖子的活干完,再干自己的,這樣一來,完不成任務的時候時有發生。
英姐住在隔壁監房,不知道為什么與沈暮雪格外有眼緣,明里暗里幫了她不少。因為英姐比曹胖子還早進去,人寬厚又有點機靈,曹胖子從沒為難過她。
說起這個曹胖子,個頭大,人又潑,一般人都打不過她。因為一點小糾紛跟同村人吵架,一氣之下把別人給捅死了。剛開始被判了死刑,后來改為死緩,到改為無期徒刑的時候,她在監獄已經待了十年了。那時她已經快四十,感覺出去后也沒什么希望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好吃懶做,欺弱耍陰,在監獄里做起山大王來了。
沈暮雪一直相信人性本善。可是,在曹胖子身上,她真切感受到了什么是人性之惡。一個扭曲的人心是有多么可怕。除了欺負新人外,她還瘋狂地嫉妒一切即將出獄,以及因為表現良好而減刑的犯人。
沈暮雪記得當時有一個女囚犯,和她年紀差不多大,有個兒子三歲了,因為被丈夫脅迫運毒被抓了進來。進監獄后,女囚犯瘋狂干活,事事力爭表現最好,不斷獲得減刑的機會。她說她想孩子想的心痛,只有好好表現,才能早點見到孩子。
眼見就要出去了,曹胖子故意找茬把她摁在馬桶里喝自己的尿,還讓她吃自己帶血的衛生巾。那個女囚犯實在忍受不了了,和曹胖子打了一架。于是,眼見到手的減刑機會就這么沒了。結果剛好在那段時間,她的兒子溺水死了。女囚犯萬念俱灰,逮著個機會自殺了。因為她的自殺,那半年整個隊再沒被分配任何減刑名額。
大家私下里對曹胖子恨的咬牙切齒,可她自己毫不在乎。用她的話說,“她反正是要死在監獄里的人,多拉幾個墊背的,到時候熱鬧。”
“哎,你知道嗎?聽說曹胖子得了癌癥,已經是末期了,估計沒多少時間了。”英姐的聲音里透著點小興奮。
“是嘛?果然老天有眼,收了這個惡人。”沈暮雪對她也沒有半點同情。
“對了,你現在在做什么呢?”英姐問。
“我還在找工作呢。”沈暮雪不好意思的笑笑。
“哦。”英姐低下頭想了想,她太知道從里面出來的人在社會上混有多難。“這樣吧,你來我店里做事吧。”
“你的店?”沈暮雪睜大眼睛,驚訝極了,“英姐,你太厲害了,竟然自己開店了。”
“咳,什么呀。我哪有那錢,是我老公的。”英姐說著,言語之中掩飾不住的自豪。
“你老公?”沈暮雪更加驚奇。
“誒,你別想歪了,可不是我那個殺千刀的前夫。”看到沈暮雪的樣子,英姐趕緊解釋,“我現在老公是和我一個村長大的,一直喜歡我。即使我嫁人了,坐牢了,他還在那等著我。我出獄的時候,他去接的我,說要送我一個飯店。喏,就是我接下來要帶你去的店。”英姐說著,不自覺的流露出少女般的嬌羞感。
“英姐,我真為你高興。”沈暮雪由衷地說。此刻,她真的是有點羨慕英姐,他們沒受過高等教育,也沒有什么財富,怎么就能愛的這么純粹,這么真摯呢。
英姐的店在城西一條街道上,位置有點偏。她們回到店里的時候已經下午一點多了,店里顧客還不少,可見生意還挺不錯。兩個服務員在店里來回穿梭,一刻不停。沈暮雪趕緊摘了條圍巾系上,幫忙端菜遞飯。
英姐進到后廚不久后,隨著一個男人一同走了出來。
“哎呀,暮雪,你怎么這會就開始干活了。”英姐叫她。
“我看她們忙不過來,就順便搭把手。”沈暮雪朝他倆走了過來。她看那個男人大概四五十歲,中等身材,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看樣子應該是店里的主廚,臉上冒著油汗,穿著粘了不少污漬的白大褂。
“這是我妹子沈暮雪,這是我老公,以后你就叫他姐夫吧。”英姐向他倆介紹。
“姐夫。”沈暮雪甜甜的叫了一聲。
“誒。”男人朝她點點頭,不好意思的笑笑,撓了撓后腦勺,“我去炒菜了,菜得糊了。”說完,趕緊回了廚房。
沈暮雪和英姐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