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房內(nèi),天花板上水晶燈的光線不是很強,調(diào)得不明不暗,恰到好處,這是沈梓川特意交代紀(jì)穆遠臨走前調(diào)節(jié)的效果。
目的,就是為了不讓明亮的燈光影響到方曉染的休息。
在他看來,方曉染前段時間撐得太累了,才會在得知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和方寶兒匹配后徹底陷入了昏迷,并且一直昏迷到現(xiàn)在。
她太累心里也太苦了,才會不愿意醒過來睜開眼面對無窮無盡的失望和崩潰。
離婚后的這些年,唯一支撐她活下來的理由,只有方寶兒。
她忍受那么多的委屈,愿意放下對他的所有芥蒂和憤恨,也是為了救治方寶兒的命。
卻不曾想,到了最后,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多。
她接受不了救治方寶兒唯一的希望都破滅了,所以,她寧愿選擇了長睡不醒。
可如果她一直都不愿意醒過來,那么,很有可能以后她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老婆,醒醒,別再睡了!”
沈梓川把推車移動到了方曉染的床邊,慢慢地伸手輕柔地撫摸著她雪白如霜的小臉,心頭鈍痛得無法自抑。
她憔悴了很多,也蒼白的很多,下巴尖尖的,兩片柔軟的唇,像風(fēng)干的花瓣似的,失去了水分和光澤,表皮泛起了一層霜白。
不到一天的時間,她整個人,就消瘦得不成形了。
“寶貝,我想你了!想聽你跟我說說話,哪怕你罵我兩句,都行!”
空氣安靜極了,只有沈梓川喃喃低聲輕喚方曉染的聲音,帶著沙啞暗痛,沉沉地,悶在喉嚨間。
也不知道說了多久,直到他的嗓音刺辣辣地疼,疼得幾乎連喉嚨都張不開,才停止了梓在她的耳畔絮絮叨叨,轉(zhuǎn)而拿起了主治老醫(yī)生留下的一張B超檢測結(jié)果報告書,俯身低頭來到了方曉染的耳垂邊,用溫柔得不能再溫柔的語氣,緩緩開口念道,“老婆,你肚子里的孩子現(xiàn)在孕17周,孕檢的九項里面,有兩項沒有達標(biāo),分別是孩子的重量和胎心不齊頻繁早搏。醫(yī)生說,只要你醒了以后慢慢加強營養(yǎng),孩子就會平安無事的。”
“但是,如果你繼續(xù)堅持睡著不醒,孩子……孩子可能會出意外的情況就比較大了。”
“寶貝,你那么那么愛寶兒,愛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不想他們?nèi)魏我粋出現(xiàn)了意外,是不是?”
“老婆,只要你醒了,只要你醒過來,我向你保證,寶兒會沒事,孩子們都會沒事的!
可直到沈梓川把該說的話想說的話都說了個遍,方曉染依然安靜地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就連她的眼皮,也沒動過一下。
沈梓川從傍晚一直等到晚上十點半,整整五個小時,方曉染依舊陷入昏迷的狀態(tài),沒有醒轉(zhuǎn)。
宋子健和紀(jì)穆遠離開醫(yī)院后,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沈梓川的好消息,便明白了方曉染的情況估計不太好,兩人一合計,揣著滿腹的擔(dān)憂從市立醫(yī)院那邊帶著醫(yī)生和熱氣騰騰的飯菜迅速趕了過去。
醫(yī)生是給沈梓川的雙腿換藥包扎的,至于飯菜,不僅給沈梓川和方寶兒買了一份,也給蕭景城和蕭歡歌買了一份。
適當(dāng)為沈梓川做點順?biāo)浦鄣娜饲,宋子健在這方面最拿手。
蕭景城的病房在五樓,方曉染的病房安排在六樓,毋庸置疑,這里面肯定有沈梓川的手筆。
哪怕蕭景城是這棟醫(yī)院的股東之一,也依舊奈何不了沈梓川的巨大權(quán)勢。
畢竟,兩人的實力,從一開始,就相差太遠了。
宋子健拎著快餐盒走進去,蕭景城已經(jīng)醒了,靠在床頭,陰沉著一張俊朗的臉,看見宋子健推門而進,眸光中迸射出了一抹極其深厚的擔(dān)憂,“染染醒了沒有?”
“還沒吶。”
宋子健搖頭,嘆了口氣說道,“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梓川哥哥在她身邊,連續(xù)呼喚了差不多五個多小時,一點動靜都沒有!
蕭景城聞言,攥緊拳頭,臉色迅疾地黯淡了下來,“沈梓川喊染染都喊不醒,還有誰能辦得到呢?”
聽說方曉染出了手術(shù)室這么久還沒有醒,蕭歡歌擔(dān)憂之余,手指開始有些發(fā)抖,“染染怎么就還沒醒呢?要不,我?guī)殐哼^去試試?這些年,在染染的心里,只有寶兒最重要!
她的提議,得到了宋子健和蕭景城的點頭附和。
看他們都沒有反對,蕭歡歌長吸了口氣,說道,“行,就這么辦吧,等寶兒精神好了點,我就帶她去六樓見見染染。”
說完這句話,她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這會兒,方寶兒人還在監(jiān)護室接受各種營養(yǎng)液的輸送,大概半個小時以后回結(jié)束。
等結(jié)束了,她就帶小家伙去看方曉染。
母女連心是天性,也是本能。
也許,聽到了方寶兒發(fā)自內(nèi)心的呼喊聲,方曉染就會立刻醒過來的。
宋子健搖了搖手里的一大袋食物,喊住了快要走到門口的蕭歡歌,“等等,快十一點了,這么晚你和蕭小三還沒吃晚飯吧?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蕭歡歌立即回頭,一臉“關(guān)愛智障”的眼神看著宋子健,“靠,要吃你吃,染染沒醒,我根本沒胃口吃飯!
宋子健被懟得半天才從嘴巴里氣狠狠地崩出兩個字,“我草!
他算是明白過來了,這妞一言不合就怨懟他,擺明了在之前受過他打擊的蕭景城出氣呢。
……
六樓的vip病房。
紀(jì)穆遠示意領(lǐng)來的黃主任先在外面走廊上等會兒,他一個人先走進去,就望見端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臉色蒼白,雙眸癡癡地凝視著病床上依舊昏迷不醒的方曉染,對走進來的兩個大活人,視而不見,根本沒動,整個人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方曉染的身上。
他現(xiàn)在對于方曉染,可真是用情至深。
紀(jì)穆遠走到男人身邊,用力捏了捏脹疼的眉心,說道,“梓川,你的腿還受了重傷,要想好得快,需要定時換藥你知不知道?”
“我的腿問題不大,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先讓我太太蘇醒過來!
“難道你要方曉染醒了以后看見你殘了腿毀了容你就高興了?還是說,你打算在她面前使用苦肉計?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差不多崩潰了,再讓她看到你這幅模樣,我擔(dān)心會適得其反。”
紀(jì)穆遠低頭盯著男人死寂如灰的臉廓,一時憂心不已,“梓川,我覺得,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給寶兒找到匹配的骨髓。如果她醒了,開口就問你這件事,你怎么回答她?”
沈梓川聞言,愕然了片刻,最終,深邃沉痛的目光,一點點變得堅韌不拔,“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能找到,一定能找到!”
身后,忽而傳來了噠噠噠的急促聲響,由遠而近,越來越清晰可聽。
“不是交代過整棟六層不準(zhǔn)喧嘩嗎?”
沈梓川蹙緊眉頭,慢慢回頭,恰巧對準(zhǔn)了走廊上空的水晶吊燈,光線有些刺眼睛,他迎著那抹雪亮的光芒,一時眼黑得看不清任何東西,視線模糊一片。
可卻朦朧地瞧見了一團小小的影子,穿著毛茸茸的黃色睡衣,又跑又叫,“媽咪,爸比,我來看你們來啦!哈哈,你們有沒有想我!”
那一剎那,沈梓川整個人都僵硬在了輪椅上,一股綿綿密密的刺痛,從焦灼煎熬的心臟處,緩緩的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