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曉染抬頭,正對上了沈梓川柔情萬千的漆黑眸子,回望著她,浩瀚如壯闊的海平面,一眼望不到頭。
眾目睽睽之下,她緊張了,臉色微微染起了緋云,想要掙脫,卻又被他溫熱有力的大手握緊了纖弱的肩頭,用力再一帶,把她狠力擁入了懷中。
沈梓川微微瞇眸,騰出另外一只手,修長的兩指落在她的下頜,很痞氣又很風度翩翩地,稍微用力把她整個快要鉆進地縫的腦袋用力抬了起來,俯首湊到她的耳畔,凝著她白皙通透的微紅臉頰,心情愉悅得無以復加,嘴角隨即略略往上勾了勾,輕笑道,“太太,還在生你男人的氣?”
方曉染被動抬起了頭,也抬起了澄澈的雙眸,瞥見他短發挺銳,微笑著的俊顏輪廓分明,每一寸肌肉都漾著絲絲縷縷的柔意。
還有那弧度完美的下頜,性感凸起的喉結,以及包裹在白色襯衫里冷峻修長的脖頸……
看著看著,方曉染只覺得喉間一陣陣委屈,又夾揉著深沉的悸動,眼眶莫名地酸然澀脹起來。
她深吸了口氣,摒棄內心不合時宜的綺念,皺眉甩開他的手,“沈梓川,我為什么生你的氣,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她的推拒,他也不介意,重新伸出干燥有力的大掌,握住她綿軟如酥的細腰,答非所問道,“認回了親生母親,也不開心?”
認回了程蘭,她開心嗎?
好像有一點。
但特別的開心,好像也沒有。
至少面對喜極而泣的程蘭,她非常的冷靜,冷靜到連胸腔里的那顆柔軟的心,都不曾泛起一絲的漣漪。
于是,方曉染如實地搖了搖頭,“談不上高不高興,至少,與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如果程蘭不是長著與她相似度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臉龐,她真的會下意識認為自己和對方沒有任何關系。
有血緣關系的兩母女,難道不會心意相通嗎?
可為什么面對程蘭,她會平靜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呢?
“從小沒見過面,有隔閡也正常,等相處的時間長了,會好些。”沈梓川摟緊了方曉染,低低安慰。
“大概吧。”方曉染不置可否。
這時,悠揚的音樂聲響起,他謙謙風度地環抱住她,帶著她隨著鼓點節奏,翩然優雅起舞。
起舞時,方曉染的臉和唇,不可避免碰觸到了沈梓川結實溫熱的胸膛,她的心臟也不由自主地,隨著每一個激越的節拍砰砰地跳躍動蕩。
在所有人艷羨的目光里和歡呼的鼓掌聲中,兩人配合無比默契地跳完了一曲舞。
這是方曉染人生中第一次享受主角的待遇,享受眾星拱月般的目光,不免有些拘謹,渾身都覺得很不對勁似的,腳步往后退了退,退出了中央的位置后,她低頭朝沈梓川輕聲說道,“你要給我的大驚喜,就是她吧,雖然我沒有意料中的歡喜,但還是很謝謝你。”
謝謝你費盡了心思為我舉辦了這么一場浩大的宴會。
“不只是這一件,還有另外一件大事。”
沈梓川根本不松手,不放她走,修長的手臂伸展過去,不容抗拒地握緊了方曉染的腰肢,重新把她帶入了他溫燙的懷抱中,語氣出奇地柔和,“剛才跳舞的時候,你看起來非常美,美得我當場就想吻你!”
他這么不要臉面地當眾調情,方曉染忍不住臉就熱了,輕輕地啐了一口,沒說話,別過頭去逗弄方寶兒,就是不想看他。
方寶兒一直被沈白牽著,也看到了媽咪和爸比在大廳中央美美跳舞的那一幕,此刻的藍色大眼睛不停地變幻為星星眼,“媽咪,你和爸比剛才跳舞的時候好帥好帥喔,快要電暈我了。”
頓了頓,小家伙揚起漂亮精致的小腦袋,把目光投向了正朝她不斷釋放慈祥笑容的程蘭,嘟了嘟淡紅色的小嘴巴,問著古靈精怪的問題,“媽咪,沈叔叔說她是我外婆,是真的嗎?外婆是什么東西,為什么我以前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呀?”
呃……
一時間,方曉染也不知道該怎么向毫無外婆這種概念的方寶兒解釋,見小家伙亮晶晶地盯著自己,手指忍不住摸上女兒柔軟的頭發,忍俊不禁地笑道,“外婆不是東西,是個稱謂。其實,以前媽咪也沒見過她,今天是第一次見面。
所以,媽咪不知道要怎么把這一切解釋給你聽,等以后慢慢相處久了,你就會明白,多了個外婆,其實呀,是多了個疼你的人。”
程蘭混跡復雜的娛樂圈多年,早就練成了一副見風使舵的本事。
表面上她看似一臉云淡風輕端著微笑一派優雅貴婦人的做派,但其實,她早就豎立起耳朵屏息靜氣暗自聆聽方曉染和方寶兒的對話。
等方曉染的話剛落下,她馬上抓住機會湊過去,慢慢地蹲下身,目光與方寶兒平視,露出柔和溫雅的微笑,“你就是寶兒吧,真是個漂亮的小精靈!寶兒,我是你媽咪的媽媽,你可以喊我一聲外婆嗎?”
盡管程蘭的笑容無可挑剔,充滿了長輩的慈祥氣息,但方寶兒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很討厭這個看起來和媽咪長的相同又比媽咪老一點的女人,悶悶不樂地哼哼,“我又不認識你,不喊,就不喊。”
程蘭沒想到一個六歲左右的小女孩這么難搞定,眸光不悅地閃了閃,很快又倏忽不見。
緊盯著方寶兒明顯是某個女人縮小版的五官,臉上掛著的笑容,逐漸變得很僵硬。
不僅方曉染對她疏離冷淡,就連這么個患了白血病絕癥的小家伙,也對她不善。
看來,認親一事,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簡單。
方曉染低頭看向突然發脾氣的女兒,皺緊了眉頭,“寶兒,媽咪以前告訴過你,在外面要有禮貌有教養,你都忘記了嗎?”
方寶見方曉染臉沉了下來,知道自己剛才做的事惹惱了媽咪,乖乖地朝程蘭道歉,“對不起!”
“以后可不能這樣了。”
璀璨的水晶燈光下,即便方曉染臉龐蘊了一層薄薄的怒意,但這并不妨礙她的美。
她微微蹙眉的模樣柔香恬靜,一頭青絲下的白嫩脖子隨著她低頭的動作若隱若現。
那片粉嫩若雪的肌膚,令沈梓川心里一動,大長腿便邁了過去,伸手把她摟入臂膀里,犀利的眸光,掃向沈白,“可以開始了。”
“好的,沈總。”
沈白點頭,把方寶兒送到了方曉染的手上,然后從及時冒出來的宋子健手里接過一個銀灰色的麥克風,恭恭敬敬遞給了沈梓川。
沈梓川接在手里,然后摟著方曉染走到不遠處早就設置好的一人多高的高臺時,他猛然飛身,一躍而上。
那一瞬間,在方曉染的視線里,他站在聚光燈的中心,把麥克風放在嘴邊,玉樹臨風,含著微笑溫文爾雅地啟開了薄唇,“非常感謝大家的光臨,接下來,我要宣布有關于我的兩件大事!”
“其一,就是我的太太方曉染終于找到了她的親生母親;其二,借著今天的天時地利人和,我打算正式向我的太太求婚!”
他要當著眾人的面隆重向她求婚?
方曉染身子急劇地顫抖,一顆心仿佛泡在了混合了陳醋和蜂蜜的玻璃罐子里面,酸澀得很,又甜蜜得很。
她盼了這么多年,一直都在期盼著他也能愛上她,就像她深愛著他一樣。
可是,他真的把對她的歡喜和愛當眾說出來,她又特別特別覺得不踏實,就像在做夢一般,讓她恍惚不敢相信。
尤其是沈梓川從臺上跳下來當著所有人的面單膝跪地向她求婚時,她更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整個人仿佛被鼓風機給吹得飄飄忽忽上了天似的,毫無真實感。
“沈梓川,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干什么?”
方曉染瞪大雙眸盯著單膝跪在腳邊的男人,只覺得他瘋了,肯定是他的腦部神經再次出岔錯了。
她難以置信的一句話,引得沈梓川心臟窒息般難受。
這個被他傷了再傷的女人,對他的信任,快要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了。
哪怕他做的這一切再真摯再誠心,她的第一反應不是興奮開心,而是驚嚇過度。
可讓她產生這樣不可思議的反應,不都他一手造成的?
宋子健看熱鬧不嫌事大,躲在人群后面,吹著口哨起哄,“哈哈哈,梓川哥哥,小嫂子不答應你的求婚,一定是你的誠意不夠!”
沈梓川回頭一個陰鷙的眼風掃過去,宋子健嚇得立馬噤聲,迅速往后退,瑟縮地躲在了紀穆遠的身后。
紀穆遠嗤了聲,“好好看熱鬧不行嗎?非要在梓川不爽的點上去招惹,以梓川睚眥必報的個性,我保證他會讓你永遠都睡不上你的小辣椒。”
宋子健聞言,立馬耷拉著一張小白臉哭唧唧,“臥槽,小紀子,本寶寶錯了,寶寶就是一時沖動,你可一定要幫幫我逃離梓川哥哥的魔掌,我這輩子的性福,可就拴在你嘴上了哈!”
“滾蛋!”
紀穆遠抬起大長腿,一腳就把賣萌可恥的某寶寶踹翻在地上。
這邊鬧得雞飛狗跳,那邊的求婚現場,沈梓川已經慢條斯理抬起頭,狹長的眼尾朝方曉染痞氣地挑了挑,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她能聽到的音調輕聲說道,“寶貝,你再不答應,我保證你晚晚都下不了床。”
這樣“出類拔萃”的威脅手段,方曉染能不答應他的求婚嗎?
“媽咪,快點,快答應爸比啊!”方寶兒不停地拍著小手鼓掌,樂不可支。
最后,在方寶兒的友情客串下,方曉染狠狠地瞪了沈梓川幾眼,才黑著臉接受了那枚土豪到快要壓斷她手指的碩大鉆戒。
足足五十克拉的鉆戒,比傳說中的鴿子蛋還要鴿子蛋,是真的壕啊!
宋子健不知道從哪個旮旯里又冒出來調笑,“小嫂子,你手上戴的鉆戒,全球獨一無二僅此一份,梓川哥哥可是把全部家當都交到你手上了。”
“你可以不把全部家當交給我!”
方曉染低聲說話的同時,伸手在摟緊她的男人手臂內側不起眼的地方狠掐了一把,皮笑肉不笑。
“你是我沈某人的太太,全部家當,包括我,都交給你,天經地義!”
沈梓川覺得她這炸毛的模樣,甚是動人,眸底深處,一抹愉悅的流光一閃而過。
情話實在太過于動聽,以至于方曉染一邊唾棄自己骨頭軟三兩下就被沈梓川給哄得沒腦子輕而易舉接受了他的求婚,一邊又忍不住想要他說得情話多一點,再多一點。
求婚過后,就是豐盛的自助餐。
美酒美食美景,衣香鬢影,一片其樂融融。
在這融洽的氣氛中,誰也沒有留意到,一角的窗簾后面,探出了一個黑乎乎的微小型鏡頭,把剛才發生的一幕幕都忠實地記錄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