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曉染本來對沈梓川憋了一肚子陰郁的火氣,不明白他明知道方寶兒身體狀態不佳,為什么還要哄著她們母女來攝影店拍照。
可當她下了車牽著女兒細嫩的小手走進店內,立即被左右兩列穿著齊整工作服的工作人員的吼叫聲給驚懵了。
“薇緣連鎖攝影店全體員工熱烈歡迎沈先生,沈夫人,小公主大駕光臨!”
“祝小公主健康快樂幸福安康!”
“祝沈先生和沈夫人愛情甜蜜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幾十位員工異口同聲熱鬧喊叫著口號,那架勢,氣吞山河!
第一句第二句還算正常,可第三句的愛情甜蜜永結同心白頭偕老什么鬼?
方曉染轉念想了想,就弄清楚了個大概,這么夸張到要命的口號,要么是這家攝影店老板搞的噱頭,要么是沈梓川提出的要求。
估計,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方曉染完全沒想到像沈梓川這么不懂浪漫為何物的男人,竟然會特意給她準備如此震撼的出場架勢,低頭那瞬間看到了女兒展露出從未有過的活潑可愛笑臉,她的心情,如雨過天晴般,好了起來。
這間店的女經理大約四十歲左右,穿著一套黑色職業裝,頂著一頭利落的黑色短發,把方曉染迎進了更衣室,商業化的標準笑容,恰到好處,讓人如沐春風。
“沈夫人,根據您的身材和膚色,我們為你準備了最能烘托出你獨特氣質的二十套衣服,您可以從里面挑出最滿意的出來。然后,根據您挑選出來的禮服,我們再拿去給沈先生配同一系列的情侶禮服。”
‘情侶’兩個字,如一顆光滑的石子扔進方曉染的心湖,蕩漾出一圈圈各種滋味雜陳的漣漪。
她熱戀他時,他從來沒有在任何的公眾場合坦然承認她是他的妻子,如今離婚多年,他反而處處作出令她誤會沉淪的舉動,他這樣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方曉染覺得,現在的沈梓川,比以前的他更加高深莫測喜怒不形于色,令她完全摸不著頭腦。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這當下,她只全心全意專注治療寶兒的身體,其他的,不多想,也不貪求。
望著各色琳瑯滿目的漂亮華服,方曉染的本意就是走個過場,哄得女兒開心就行,但當女經理拎出最華美的那件鎮店之寶婚紗晚禮服時,她的目光,一下子就粘在潔白的婚紗上面,挪不開眼睛。
尤其腦袋轟然一聲炸開,震撼得說不出一個字。
那分明,分明就是當初她與沈梓川結婚大喜日子的大前天,她拉著蕭歡歌在桐城大街小巷的各大婚紗店遛達了一遍找到的最心儀婚紗款式。
然后,她通過蕭歡歌的嘴,隱晦地把這種小心思轉告給了沈梓川。
本以為他會滿足她這么小小的要求,把最中意的那件婚紗購買下來,以備她結婚當日穿上,但等來等去,也沒有等到他的只言片語答復。
最后結婚當天,她只穿了件式樣特別簡單的婚紗,匆匆與他舉行的典禮儀式,就被送入一間封閉的房子里,方嫣容取代了她的位置,站在沈梓川身邊陪著她敬酒接受道賀。
而今想起那場窩囊無比的婚禮,方曉染的心依舊隱隱作痛。
當是時,沈梓川確實對她毫無半點愛意。
對她沒有愛,自然無從遷就,更談不上憐惜。
所以呢,現在他把這件一模一樣的婚紗展現在她面前,是出于補償的心理?
莫名其妙地,方曉染看著那件漂亮的婚紗,再也提不起任何興致,只伸手隨便指了件右側最不起眼的一件煙灰色旗袍,順口應付道,“就它了。”
女經理很有眼色,見方曉染長時間沒說話臉陰沉了下來,沒有勉強她一定要穿最華貴的鎮店之寶,走到衣架邊,把旗袍輕柔地取下來,遞了過去,“沈夫人,您這邊請。”
方曉染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懶得糾正對方對自己的稱呼,接過旗袍走進了更衣室。
女經理目光閃了閃,打算出去把剛才的事情經過匯報給沈梓川,甫轉身,驚覺發現那一身矜貴的男人已經站在了身后,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
穩了穩心神,女經理恭敬地開口說道,“沈先生,我能看出來,尊夫人一開始非常喜歡那件白色婚紗,她盯著看了很久,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最后只挑了件最不出彩的禮服。”
沈梓川眸子里的流光黯了黯,微微點了下頭,“知道了,你先出去。”
看來,他用力過猛了。
本以為特意搜尋到這件她曾經最喜歡的婚紗,會把她哄得更高興些,不曾想,竟反而惹得她心情更不痛快。
女人心,海底針,確實難猜。
沉吟了幾秒鐘,沈梓川掃了眼空蕩蕩的更衣室,走過去伸出修長的大掌,輕輕推開了虛掩的鏤花房門。
方曉染背對著站在他眼前,穿好了旗袍,但雙手繞到后背去拉拉鏈的時候,發覺卡住了內衣帶子,上不了,又不去,急得她頭疼不已,冒出一身的熱汗。
聽到房門發出吱呀的輕微聲響,她以為是女經理走了進來,連忙小聲求助,“那個,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處理一下拉鏈?”
空氣中靜默了幾秒鐘,方曉染沒有聽到女經理出聲答復,但身體卻能敏銳察覺到有人在靠近她,并伸出微涼的手指,靈活地幫她擺弄調皮的拉鏈。
陡然她覺察出不對勁。
有熟悉的清冽氣息,混合煙草的味道,一陣陣鉆入了她的鼻尖。
尤其那在她后背肌膚上一點一點滑動游移的指頭,有幾分粗礪,又帶著一股股電流,直竄入了她骨血中,順著血液鉆進了她的心臟最深處。
那根本就是,男人的手在她的背脊肆意點火。
烈火焚心,引得她整個人不斷地顫栗。
等到那股子顫栗過后,方曉染惱羞成怒地扭頭瞪人,“沈梓川,你弄好了沒?”
“好了。”
男人終于大發慈悲放過她,刷地一聲把拉鏈扯到了她身上穿的旗袍領子口,突然低頭靠在她肩頭,輕笑,聲線含著一抹慵懶和溫柔,“我看了時間,你抖了五分鐘零五十八秒,看來,后背也是你的敏感點!還有,你露的這么多,是打算勾引我?”
尼妹的勾引!
他哪只眼睛看見她想要勾搭他了?
方曉染氣得差點大爆粗口,扭頭氣呼呼瞪著某個不要臉的男人,臉色發黑,“沈梓川,你能不能別什么時候都這樣無恥?這全家福,我不拍了。”
她轉身怒氣沖沖跑出更衣室,就看到女兒踢踏踢踏朝她跑過來,頭戴金色小皇冠穿著一襲白色宮廷連衣裙打扮得如同小公主似的,看到她這個媽咪,抿著粉嫩的花瓣小嘴笑瞇瞇,“哇噢,媽咪,你真是太漂亮啦!美得不要不要的,真是便宜了在我小時候就拋棄我的壞蛋爸比。”
換了套和方曉染同色系西裝的沈梓川聽到小家伙最后一句話,只覺的膝蓋狠狠中了一槍,心口疼得狠。
同時被方曉染兩母女給嫌棄了,滋味實在不好受。
目睹沈梓川聽到女兒的話后臉色陰沉了下來,方曉染嘴角往上勾了勾,特痛快,特出氣。
貌似待會兒要與他同框合影的事,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
沈梓川挑眉,被她似嬌似嗔地瞪了好幾眼,心都有些癢癢。
拍完三人的全家福,他不知道用什么條件哄騙住了方寶兒,哄得小家伙執意要求方曉染與他再來個浪漫合影照。
拗不過女兒使出十八般撒嬌的姿勢,方曉染不得不從。
拍完兩人的合影照片,對上男人算得上含情脈脈的眼神,方曉染感覺到渾身不自在,急吼吼溜進更衣室換回了原來的衣服,一把抱起方寶兒奪店而出。
直到鉆進了邁巴赫后座,她才松了口氣。
總感覺沈梓川變了,完全變成了她不認識的那個沈梓川,令她有種漂浮在半空中的懸空感,一點都不踏實。
店內,男人凝望著方曉染倉皇鉆進車內的纖細背影,愉悅地勾唇笑了。
繼而掏出手機,給沈白打電話,“合影照片已經發送到你的郵箱,先把手頭工作全部放下,立即去給我辦件最重要的事,十萬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