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沈梓川沒有開腔,但周身卻縈繞一股令人無比恐懼的冰寒氣息。
方嫣容嚇得瑟瑟發抖,再也不敢吭聲,忍著渾身尖銳的疼痛,臉色漸漸地,從慘白到青紫交錯。
是被嚇的后果!
“梓川哥……對不起,我沒拉住姐姐,都怪我,你要怎么懲罰我,都沒關系的。”
方嫣容眨出了眼角的淚水,雙手伸向站在她面前冷厲紋絲不動的男人,冰冷指尖觸摸到他的手臂,男性溫熱白皙的肌膚,以及鼓鼓跳動的青筋,他的一切,都讓她沉醉,癡愛。
“放手。”
沈梓川森白的面容徹骨寒涼,察覺到手臂上柔軟細膩的觸感,立即慍怒甩開,輕扯薄唇,冷笑道,“我跟在后面看得很清楚,駕駛車輛的人是你,放著筆直的路不走,拐到這條立交橋的人也是你,現在你告訴我是方曉染開車太快,錯把油門當剎車。
六年了我雖然沒怎么跟你親密接觸,但你背著我耍的小手段,我一眼看到底。今天晚上你竟然當著我的面把責任全部推到方曉染身上——”
方嫣容臉色越來越難看,倒在冷硬的水泥橋面上,低低地啜泣。
只聽見男人沉緩陰鷙的聲音,“方嫣容,你真讓我太失望了。”
話落,沈梓川從西裝褲袋里摸出手機,有條不紊地撥了一個又一個電話,下達了許多指令,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方曉染從濤濤河流里救出來。
打完電話,他走向癱倒在地的方嫣容,無視她盈盈淚光的一雙眸子和渾身遍布的血漬,低沉,冷漠地說道,“婚禮取消!我無法接受將來的妻子,是你這般心狠手辣的女人。”
“不,不要,梓川哥,求求你,別取消我們的婚禮好不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方嫣容痛苦的淚流不止,明明這個夜晚吹拂在身上的和風很溫暖,她卻冷得抖如篩糠。
*
接到了沈梓川的通知,沈白很快趕到了桐城大橋,嫻熟地疏通了各部門的關節,并且在交通部門的配合下,對這段路進行了交通管制,確保一些重要的蜘絲馬跡不被輕易地破壞掉。
沈白井井有條處理完所有的瑣事,走到佇立在橋頭眉目緊鎖的男人身邊,抬起頭,視線與他對視上,卻無法從他那雙深沉狹長的眼眸里瞧出任何情緒。
掃了眼渾身充滿血腥味陷入半昏迷狀態的方嫣容,沈白開口說道,“沈先生,她怎么辦?”
男人拿出一根煙,狠吸了口,白色煙霧縈繞模糊了他冷冽的五官,唇邊伴了抹森寒的笑意,“先送她去醫院,只要沒死就行!另外,明天你把我要取消婚禮的消息發布出去。”
“沈先生,你要取消婚禮?”
事情來的太快太意外,以至于沈白愣怔了幾分鐘,一臉懵逼的狀態。
“對。”
沈梓川彈了彈煙灰,臉上的表情有一絲朦朧的茫然,但很快就消失不見,恢復了面無表情理智的模樣,“我以為她陪伴了我這么些年,給她一個妻子的名分,就是對她最好的安排。
可是沈白,我大概真的是個沒有心的人,重新遇見了我的前妻,一個在婚內出軌帶給我恥辱的女人,即使我告訴自己必須厭惡她,但面對她的時候,我卻做不到對她產生任何的厭惡,尤其我的身體,只愿意去接觸她,只有她帶給我無比的快樂……
我就在想,一定是哪里錯了,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我的記憶,一定要重新找回來。”
這點沈白比誰都清楚。
作為沈梓川二十多年的貼身助理,怎么會不明白自家大boss對方曉染的感情?
但他與方曉染的一段婚姻,從開始之初,就充滿了陰謀和算計,尤其有方嫣容時不時在其中推波助瀾,以至于沈梓川被蒙蔽了雙眼,把所有的罪行都算到了方曉染的頭上,重重誤會下,終究造成了他與方曉染相愛相殺互相傷害的局面。
“沈先生,你現在想通了,為時也不晚。”沈白喉嚨一哽,聲音變得澀然沙啞。
“先找到方曉染再說。”
沈梓川抬手扔了煙頭,沉冷下來的五官有幾分涼薄,“她已經為別的男人生了孩子,我可以寵她,但不可能再娶她。”
沈白倏然心驚,“沈先生,你的意思,只能接受前太太做你永不見光的地下情人?”
“這是我最后的底線,而且,我的身邊,除了她,不會再有其他的女人。”
男人語氣平緩,說的很慢,一邊開口,一邊蹙眉思索,“找回了記憶,證實是我對她的傷害更大,我寵她到老,一輩子不再娶別人為妻,直到我死。”
因為他的自私不顧方曉染的意愿強制囚禁在他身邊,害得她死里逃生一次,那他就照顧她一輩子,包括她那個混血兒女兒。
至于蕭景城,一個談不上勢均力敵的情敵,沈梓川從來不放在眼底。
沈白想不到沈梓川和方曉染最后會發展到現在這樣的地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默然地沉沉嘆了口氣,說道,“知道了,沈先生,眼下,只能不顧一切代價先找到前太太,其他的,以后再說。”
可方曉染從這高達二十多米的大橋墜落到滾滾河流中,能生還的機會,幾乎等于零。
如今,只能期待有奇跡發生了。
沈白心里壓抑不住地沉重,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萬一方曉染奇跡生還,以她執拗傲然的性格,又怎么可能接受一輩子被沈梓川捆綁在身邊,做那名不正言不順的地下情人呢?
但看著沈梓川寒光咄咄面容中透出的一縷擔憂神色,沈白識相地緊緊閉上嘴巴,不再多發一言。
陷入昏迷中的方嫣容,很快被沈白安排人送往了宋子健名下的市立醫院,并很快轉到急診室搶救。
而各個打撈隊潛入桐河打救方曉染的事,一連幾天,都沒有多大的進展。
為此,沈梓川在公司里,整日冷著臉寒氣惻惻,渾身的氣壓非常低,幾乎能把人凍僵。
又接到了一個毫無進展的電話,他砰地一聲,把手機狠狠砸在地板上,蹙眉近乎低吼,“再給你們兩天時間,再找不到人,一分錢也別想得到。”
沈白夾了一疊合同文件推門走進辦公室,撞上男人空洞冰冷的眸子,心口一顫。
下一秒,他清楚地聽見沈梓川發出頹靡飄忽的笑,“沈白,我可能,真的永遠失去她了。”
這些天,沈梓川一邊記掛方曉染的生死,一邊重新換了個擅長催眠的心理醫生,斷斷續續回憶起了以往他和方曉染生活的幕幕片段。
回憶越清晰,就越陷入了自責痛苦的漩渦,久久爬不上彼岸。
原來,從始至終,都是他負了方曉染更多。
他可真是個混賬!
這個她是誰,沈白心知肚明。
越是看著沈梓川一步步走到今天,就越是難受。
迅速垂頭,不知該怎么回答,更不知道該怎么安撫沈梓川難過的心情。
“沈先生,太太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說完,沈白無奈地意識到,言語的安慰,在這一刻,竟如此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