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曉染一眼就認出來是在法庭上幫她申辯的律師嚴苛,禮貌地朝他點點頭。
“你好,嚴律師。”
嚴苛見她落落大方的模樣,并不因為要坐半年牢獄而心生怨懟,好感頓生,用很柔和的語氣說道,“你好,方曉染小姐,是這樣的,我特意來找你,是有些事情想要單方面告訴你。”
方曉染一愣,有點搞不清狀況。
眼前這位四十歲左右風度翩翩的桐城最厲害的律師,她僅僅就今天見過一次,以前可從未與他有過交集。
但對方的態度非常溫和,方曉染就算想拒絕,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回過神后,她遲疑了一下,剛要開口,嚴苛沒有給她繼續猶豫的時間,從隨時攜帶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個U盤,擦在手機上,很快顯示出方嫣容被小流氓欺凌的一幕。
方曉染不知道他把這段視頻給她看是什么意思,抬頭看向了嚴苛,訝然地問道,“嚴律師,你給我看這個干什么?”
“相信你心里早就知道誰用這種殘忍的手段對付方嫣容吧?”
嚴苛把U盤取下來重新放回公文包,同時看向方曉染,“你很聰明,猜的也沒有錯,確實是沈先生做的。”
原來真的是沈梓川花錢雇傭人這樣做的。
方曉染愣怔了一會兒,還在思索沈梓川為什么要找人凌辱方嫣容,嚴苛繼續接著在說話,聲音比剛才嚴肅了一點。
“因為沈先生找到了方嫣容上次栽贓陷害你的證據!地下停車場,她自導自演了一場戲碼,把罪名都砸在你頭上,故意誤導沈先生視你為嫌疑人,結果,沈先生暗中找醫生檢測了方嫣容的身體,發現強暴未遂,什么事都沒有發生,方嫣容那層膜依然存在。
于是,你在醫院失手推方嫣容墜樓的事件,沈先生自然也存有疑心,認定方嫣容在陷害你,但他并沒有找到最直接的證據,便通過這種辦法逼方嫣容就范,逼她在法庭上不得不為你辯護,從而為你爭取到最最有利的量刑。”
方曉染心口莫名一慟。
沈梓川暗暗地為她做了這許多的事,不可能因為他心里有她,只因為愧疚錯怪了她罷了。
如果心中有她,就不可能連多看她一眼都不肯。
“謝謝你,嚴律師,我知道了,很感謝你為了我了這么多。”方曉染深吸了口氣,眼皮深垂著,盯著腳下白色的鞋尖尖看,“請問一下,那個方嫣容遭強暴的視頻被當眾放出來不就成了,成了沈梓川他犯罪的證據嗎?”
她終究啊,還是放不下他,做不到他無情她就無義。
嚴苛握著公文包的手陡然一頓,眼神里閃過一抹精明的亮光,“方小姐不用擔心,這段視頻的來源,已經被沈先生利用一些特殊的手段變成了合法合理合情,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那就好!
方曉染在心底狠狠地松了口氣,強自冷靜地說,“好的,嚴律師,我都知道了,你還有其他的事嗎?”
“有。”
嚴苛笑看了她一眼,“方小姐,我個人對沈先生很欣賞,以下我要說的話,僅代表朋友的立場,如果有不禮貌的地方,還請你不要介意。”
“你說吧。”
“方小姐,人生在世,難免行差行差踏錯,我很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試著去原諒沈先生,重新開始,給他,也給你自己,一個嶄新的機會。”
“嚴律師,我與沈梓川,不可能的了。”
方曉染搖了搖頭,溫柔卻堅決地拒絕了。
如果所有的傷害都能原諒,那么她這么多年受到的冷暴力和絕望又算什么,被冤枉成把沈爸爸推掉到陽臺下的兇手又算什么?流產掉的孩子又算什么?
她做不到毫無芥蒂地跟他重新在一起生活,所以,彼此放手,是最好的成全方式。
嚴苛在律師這一行干了多年,見識了各行各業的人,也見證了各種各樣的大案要案,早就練成了一雙銳利的火眼金睛,僅一眼,他就明白了方曉染沒有說出來的那些心里話。
當即嘆了口氣,“方小姐,我尊重你的意愿,打擾了,再見!”
走出監獄,嚴苛第一時間給沈梓川打電話,把他與方曉染的交談復述完后,心里一陣陣可惜,“沈先生,方曉染小姐很有原則性,內心也堅定,很抱歉這件事我幫不上你。”
……
總裁辦公室,沈梓川盯著剛掛斷的手機看,幽幽的,往日喜怒難辨的面容隱約透出了絲絲縷縷的挫敗。
他早有了預感,那個死犟死犟的女人,不會那么輕易原諒他往日樁樁件件愚蠢的所作所為。
尤其,她現在正和蕭景城打的火熱,甚至肚子里有了蕭景城的孩子……
就真的放任她以后和蕭景城相親相愛白頭到老子孫滿堂?
快三十歲的成熟男人,生平第一次把自己關在密閉的辦公室,字字句句疼痛難忍地拷問著自己的心。
不是沒想過不顧她的意愿強行把人帶回來先睡了再說,沒把人睡服,那就兩次,十次,N次——
通往女人的心臟是兩腿之間,日子長久,總有她服軟的那一天。
可是,她能輕而易舉就忘掉了他,她能狠心豁得出去,他卻做不到,也舍不得。
對上她,他敗了。
敗在她這股孤勇的決心里!
沈梓川沉沉呼吸,拳頭狠砸在辦公桌上,身體失去了重量似的,重重地往后倒在黑色椅背上,痛苦地閉緊眼眸,靠在那,一動不動,猶如一座毫無表情冰冷的雕塑。
外面走廊,沈白見沈梓川關在辦公室足足快四個多小時,終于熬到晚上快十點鐘,呆在里面說要靜一靜的男人,并沒有走出門。
一層又一層的燈光暗了,職員和同事都下班,空蕩蕩的頂層,只剩下沈白一個人,手里拎著熱了又涼了的快餐,木樁一樣立在緊閉的辦公室門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進去。
今天一整天沈先生都沒有吃飯,繼續這樣滴米未盡,他虛弱的胃又該犯疼。
沈白心里涌起一陣陣擔憂,沒有遲疑多久,終于硬著頭皮伸手敲了敲厚重的房門。
“沈先生,是我,我進去了。”
等了半晌,沒等到沈梓川的吩咐,沈白皺緊了眉頭,剛要用力推開,猛然聽見了里面傳來一陣巨大的炸雷般的聲響,驚得他毫不猶豫推門而進。
當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沈白扔了手里的快餐,心跳得如同山崩地裂。
“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