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請放心,腎臟移植手術進展的很成功,現在是一些收尾的工作,嫣容小姐一定會沒事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這個主治醫生沒有摘下臉上戴著的厚口罩,身材也變得嬌小了一點,就連聲音,也好似刻意壓住喉嚨擠出來的,沙沙啞啞,聽得人心里極度不舒服。
沈梓川詫異地瞥向眼前的主治醫生,沒發現其他的異常,淡淡頷首說道,“那……方曉染怎么樣?”
問這話的時候,男人冰冷立體的面容毫無表情。
但緊緊攥緊的拳頭,卻出賣了他此刻頗有些緊張的心情。
也不知道是在擔心方嫣容,還是方曉染?
“方曉染小姐的情況可能有些不妙。”
主治醫生慢慢地抬起頭飛快地看了眼沈梓川面無表情的俊臉,又飛快地低下頭,啞著嗓子支支吾吾地說道,“手術途中發現她的子宮曾經受到過重創,流產不久又發生了男女關系,子宮頸嚴重撕裂潰爛,有向子宮癌發展的跡象,考慮到她的身體狀況,所有參與手術的醫生一致決定割除掉她的子宮……也就是說,方曉染小姐不僅失去了一顆健康的腎臟,還失去了成為母親的機會。”
如果沈梓川仔細去分辨醫生的一席言語,肯定能夠從里面聽出輕微的不滿和嘲諷。
但他此刻的心緒,全部被“方曉染小姐不僅失去了一顆健康的腎臟,還失去了成為母親的機會”這句話給占據了。
前不久宋子健神色肅然地告訴過他方曉染很有可能以后都會不孕不育,能再次懷孕的概率,不超過百分之十。
但至少百分之十的概率,那也代表著可能性和希望。
可現在直接摘除了她體內的子宮,別說百分之十,百分之零點零一的機會都沒有了。
一個失去了腎臟又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活著,還能有什么未來?
“誰允許你們摘除方曉染的子宮?立刻給我停止手術,現在,馬上!”
沈梓川驀地瞇了瞇眸子,眸底陡然出現的鋒利波紋惡狠狠地刺向一直垂著頭不敢看他的主治醫生,沉著的呼吸已經失去了平穩。
走廊的天花板上懸掛了幾盞素雅的白色吸頂燈,清幽幽的光芒全部照射在男人冷厲冰寒的五官上。
那張眉眼幾乎可入畫的冷峻面容,慘白慘白的,出現了讓人心驚膽顫的寒氣。
“行,我馬上進去安排停止手術。”
主治醫生依稀幾不可聞地“嗤”了聲,轉身拉開手術室的門剛走進去,一個雙手抱著一堆血色紗布的女護士從里面慌張地跑出來,望見了渾身散發冰冷氣息的沈梓川,瑟縮地抖了抖。
“怎么回事?”
男人高大的身軀靜靜地佇立在原地沒動,冷著聲音問。
女護士更加害怕,哆嗦著身體,顫著嗓子說,“方曉染小姐突然有了大出血的狀況,她……她快要不行了。”
沈梓川心臟猛地一震,鋒銳的眼神盯著女護士。
目光所及之處,對方的嘴似乎沒有停下來,一直在說,說個沒完沒了。
可他的聽力神經貌似出了點故障,大腦里轟鳴聲不斷嗡嗡作響,女護士到底說了什么,他一句話一個字都聽不清。
誰……快要不行了?
誰要死了嗎?
沈梓川猛然一把扯開擋在門口的女護士,腳步沉重地往手術室里面快步走去。
空氣里,彌漫一股濃郁刺鼻的血腥味。
那股難聞的氣息,襲進了沈梓川的鼻端,差點把他的眸底熏出一層淡淡的霧汽。
深邃的視線中,男人瞥見躺在手術臺上的女人,是他熟悉至極的眉眼,臉色慘白若紙,腹部已經劃開了一道大大的口子,鮮血淋漓,順著臺面滴落在白色地板上,一片血腥。
兩個穿著白色消毒服戴著醫用口罩和橡膠手套的男醫生,正從女人的胸腔里掏出一個破損糜爛的子宮,小心翼翼地放進玻璃器皿中。
腎臟的部位,已經缺了一顆,只留下另一顆安安靜靜躺在那里,孤零零的。
聽到身后的動靜,醫生們紛紛扭頭看了過來,發現是沈梓川,大驚失色道,“沈先生,這里面很不干凈,您請出去等待,嫣容小姐”
這個被開膛破肚的女人,不是別人,真的是方曉染!
沈梓川死死地盯著女人那張蒼白得毫無一絲血色的臉龐,心,頓時激烈地鈍痛起來。
她背著他與蕭景城偷偷來往,肆意傷害他作為丈夫的尊嚴,他只是想要薄施懲罰,才狠下心勒令她把一顆腎臟捐獻給方嫣容。
畢竟沒有這顆健康的腎,方嫣容必死無疑。
但方曉染的身體還是很健康,少了一顆腎,雖然多多少少會對她的身體有影響,卻不會有生命危險,以他富可敵國的財力,一定能讓方曉染安然無恙活的長長久久。
可為什么,他早就安排計算好的事情,會一步步走到絕路?
他真的,從未想過要了方曉染的命!
沈梓川的右手死死地攥緊成拳,手背上的青色筋脈緊繃欲裂,下了死力氣狠狠地砸在了堅硬的鐵制儀器上。
在場的所有人只聽見咔嚓一聲,緊接著,又是噗簌一聲。
眾人心驚肉跳,扭過頭去看!
五官沉冷如霜的男人,正從儀器上緩緩收回手掌,掌心被儀器表層凸起的那根鋒利針頭給刺了一道深可入骨的口子,刺眼的血色,一滴滴的掉落在地板上。
沈梓川瞇著眼角血紅的眼眸,沉郁的嗓音,冷得猶如冰窟,“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一定要把方曉染給我救活!否則,這棟醫院還有你們這些人,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
手術室里發生的事情,早就被躺在隔壁監護室的方嫣容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萬萬沒有預料到,方曉染快要死了,沈梓川竟仿佛變了個人一般,不僅沒有第一時間關心她的身體,反而撂下狠話威脅醫生立即把她那個早就該死的姐姐搶救回來……
心,頓時砰砰砰地激跳起來。
驚慌,害怕,恐懼,還有某些事情脫出控制的無力感,統統涌入了方嫣容的心頭。
她趕緊掏出手機打電話,牙齒跟牙齒打架似的,碰撞得咯咯作響,“情況有變,沈梓川好像突然變得很在乎方曉染似的,快……快回答我,你那邊都布置妥當了嗎?”
電話那頭,似乎傳來了男人隱晦的輕笑聲,然后就沉默了很久,直到方嫣容心急如焚等得快要不耐煩,才不以為意地回了兩個字,“放心。”
這兩個字,根本不能帶給方嫣容任何安全感,就在她忐忑不安還要張嘴再問清楚的時候,對方咔嚓一聲,毫不留情地掛斷了電話。
再打過去,已然關機。
“該死!”
方嫣容咬了咬牙,氣得差點砸碎了手機。
就在這時,一個醫生推門而進,滿臉驚慌失措地開口說道,“嫣容小姐,快點準備好,沈先生馬上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