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被打開。
冰冷氣息伴隨腐臭陳舊味兒,迎面撲過來。
塵土在光線中飛舞四濺,太過淺薄的光照進去,阮行舟站在千戟背后看不清里面,等千戟下去后,魏多葉繞過他走在第二位,把最安全的位置讓給了阮行舟。
用鐵絲隨意纏起來的幾根破木頭組成了一把梯子,成年人的體重踩在上面后這梯子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大聲抗議。
真黑啊。
但大概是每晚這些怪物都下來的原因,地窖里并不缺乏氧氣。
阮行舟扶住梯子往下慢慢滑,剛到一半,一只大手攔過他的腰輕松把他拎下來,背后撞在堅硬胸膛上的阮行舟向上望。
男人的下巴和凸起的喉結映入黑色雙眸,吞咽時那塊凸起上下滑動,和衣領布料相互摩擦……
阮行舟頓了頓,抬手去摸。
硬硬的。
尖兒還挺硌手。
“別鬧。”低沉男聲呵斥他,捏住他的指尖用力按了下便松開,隨后背后的觸感消失了,阮行舟看千戟松開他走向地窖深處。
“這個味兒……都牙磣!”
魏多葉嫌棄的嘀咕著,邊往里走邊回頭催促阮行舟:“咱快點,后面不知道有沒有落下的活死人。”
“嗯。”
阮行舟跟上去,這地窖入口狹小但非常的深,越往里走越開闊不說,甚至阮行舟根據它墻壁開鑿痕跡,推測出下面的面積絕對比上面民宿房要大一倍!
也就是說下面的地窖相當于大肚子花瓶一般,深而大,而能供十多個人休息的民宿不過是瓶口。
阮行舟把他的推測說了后,魏多葉表情復雜:“這些人也太有才了,挖個這玩意,到時候尸體一堆,管他誰是誰反正大家都是死人也不用喘氣兒,還他娘的挺省地方!”
阮行舟:“有些地方的佛塔也有這種鏡面設計,上面是塔,地底下也蓋了一模一樣的塔,存放法器或者大師坐化后的干尸舍利等。”
“這也么說還真是,我曾經跟著老大他們去做過這樣的任務見過一回。”
魏多葉說到他在特殊部門干的那幾年頓時起了興致,落后幾步湊到阮行舟耳邊嘀嘀咕咕講自己曾參與過的滲人的靈異事件。
別看魏多葉長得年輕,他其實已經快三百歲了,在特殊部門要按照輩分,他們老大還要叫他一聲叔叔。
當時那么簡單就選擇‘跳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已經工作了四十多年,憑借能活這一優點成功熬死上一任領導。
魏多葉和老領導關系好,老領導去世后新領導來了后他很不適應不說,也著干實膩了,于是干脆就隨便找個機緣,把自己打包給了阮行舟當小弟。
“當年我好歹也是中堅人物,什么邪教煉紅衣小鬼,什么盜墓賊帶出來的詛咒、深夜出租車、在馬路上抱頭游蕩的無頭鬼……嘿嘿,這些都不算什么,最刺激的是……”
“到了。”
到了里面打頭陣的千戟率先停下腳步說了句。
聽得津津有味和講正起勁的阮行舟魏多葉抽空看了眼前面,接著兩人僵硬在原地,魏多葉那句“最刺激的是,”直接變成了“臥槽!”
就算是阮行舟都瞪大雙眼仰頭往上望。
大肚子花瓶般的地窖已經不叫地窖了,應該說這里就像是人工挖出來的洞穴或天坑!
地窖入口的通道正好通到‘花瓶’瓶口至瓶身中間,下面是深坑,上面也是漆黑幽深不見光的高頂!
要是沒有快要頂天的尸體,走到通道盡頭的他們宛如懸浮在空中一般。
不過阮行舟和魏多葉完全生不起慶幸的念頭,因為這里的尸體太多了,多到成排、成堆的高高壘起來,鼓鼓囊囊密密麻麻填滿整個龐大寬曠的洞穴不說,甚至已經蔓延上了通道地面,橫七豎八脹滿了似的從阮行舟和魏多葉的視線水平累積成尸山!
那些尸體互相糾纏腐爛,尸油黏液和爛肉把它們粘成一鍋粥,沒有壞死的無數胳膊腿和腦袋支棱出來,又讓它們像沒打碎完畢,卻開始腐爛發酵的肉醬……
阮行舟都聽到了它們之間有‘滋溜滋溜’粘連的水聲!
有的尸體穿著普通,一看就是這里的村民,數量多的簡直把整個村子都殺光堆積在里面了!
有的尸體衣著看模樣時尚前衛些,就是衣服被尸油和血漬浸透看不出本來顏色,少部分尸體隱約可見有登山設備和專業服式,應該是登山愛好者誤入村子后被活死人殺了同樣扔在里面。
無數猙獰的死相在沖他們微笑。
無數盤旋的靈魂怨毒的凝視他們。
這里充斥空氣的是死。
這里恐怖的簡直宛如人間地獄!
“我的天吶……”
阮行舟和魏多葉呆呆仰望這曠世,臉色慘白,全身的肌肉緊繃起來不停抽動!
等他們僵硬了十多分鐘后才緩過神,回過神的第一時間,阮行舟立刻雙手環抱住自己的胃和肚子沖到一旁彎腰嘔吐。
無關無懼。
因為這已經遠超畏懼的水平。
那是更可怕更直擊人類靈魂、挑戰人類這種生物能接受的極限的東西,陰森冰冷附著在皮膚上,讓人作嘔的往骨子里鉆。
就算心理強大,生理上早已爆裂了。
連身為半妖的魏多葉同樣滿臉菜色,扛不住的手捂住嘴,立刻扭開頭去吐了。
阮行舟吐完心里噎得慌的感覺好了不少,但還是滿身雞皮疙瘩,臉跟噴漆了似的白,背后千戟靠過來,給他順了順后背。
他嗤笑:“剛才不是要帶回去嗎?這次還要么?”個小混賬。
阮行舟:“……”
阮總猶豫了半晌,終于忍痛割愛,搖了搖頭,千戟唇見狀角揚起,咧出笑,靠近了些讓阮行舟能更舒服的靠住自己。
“對了,記得把嘴巴吐干凈些。”千戟突然說。
“為什么?”阮行舟眉頭皺起,有些疑惑。
千戟滿臉嫌棄:“蠢貨,因為我要把龍珠從你身體里吸出來,你剛吐完我怎么吸,惡不惡心。”
阮行舟:“……”
“你嫌棄我?”
阮總不可思議瞪大眼睛。
“當然。”金色豎瞳睨著他,他家龍似笑非笑,“嫌棄死了。”
“………………”
你丫的——
日你大爺!
從不輕易爆粗口的阮總罵了句很臟的話,然后伸出中指對龍君比了個國際手勢。
阮總:“老攻。”
千戟:“嗯?”
阮總:“比嘰嘰。”
千戟:“…………”
……
龍珠從唇齒間散發火紅摻金的光,寂滅于他人唇舌。
失去龍珠力量后,阮行舟感覺到暖洋洋的熱流離開身體,那滋味像極了把全身血液抽干,接著就是劇烈的痛和冷,鋪天蓋地,快速占領了腦神經。
阮行舟眼前一黑,差點疼的暈厥。
幸好他抖了幾下狠狠咬住下唇,粗喘著抗住了。
后來意識是模糊的。
被龍卵快速蠶食著生命,阮行舟痛到胃部痙攣全身布滿冷汗,不斷干嘔,淚腺再次崩潰,嘴唇嚅囁幾下什么都說不出,眼睛也開始看不清東西,全是黑點。
印象里他被放在通道角落,赤紅火焰從千戟身上冒出,連通他胸口的龍印纏繞在他周圍,呈火蛇模樣不斷盤旋,保護著自己。
而男人蹲在自己面前,嘴唇在他額頭一觸即分。
阮行舟太難受了,都疼傻了,他很想對方安撫自己,可面前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一下變成了耀眼的巨龍,盤旋沖上尸山,火光沖天!照耀無盡黑暗!
“吼——”
巨大龍嘯鼓動耳膜,透出戰意。
身后的尸山突然開始抖動。
開始是一個,然后第二個,第三個……一具具尸體竟然爬起來。
有站不穩的尸體滾落在他們跟前,像老化的機器抬頭,脖子發出咔咔的聲音,露出一張帶著冰碴和血跡的臉……
魏多葉喊了什么。
阮行舟沒聽清。
那一刻,他和自己的腦袋徹底斷開了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