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閣內右首一隅安放有一張湘妃竹榻,竹榻上直挺挺仰面躺著一具女尸。尸身的臉面朝里,只見她一頭烏黑發亮的濃密長發散披在雙肩上。她身穿白綢繪榴裙,腳上套著一雙如彎弓一般的繡花鞋。正是小青!
掌柜愁眉苦臉的來回踱步,看到周雨珊和李大鵬到來,趕緊迎上去。“這!”掌柜的還沒說話,就被周雨珊一下子劃拉到后面。
李大鵬緊跟上去開始觀察起亭閣內的陳設。亭閣正中有一張桃花木細雕小方桌,桌上放一個茶盤,茶盤里兩只茶盅,一柄茶壺倒翻在桌上,壺嘴正擱在一個扁平的梅花形锃亮的黃銅盤上。茶壺邊擱著一段紅綾,小方桌兩邊各放著一柄靠椅。右首兩扇瑣窗之間則是一個瘦竹書架,書架上放著幾卷書秩和幾件小古玩。
掌柜的打開一排瑣窗后,指著高處一根朱漆橫梁道:“周小姐,她正是吊死在那根橫梁上,那里還纏著一段紅綾。”
廳閣旁邊是個水池,水池邊還放著兩只竹籃。“方才店小二來這取魚,沒想到正看到,客官,我們這間廳閣今天可是沒有客人呀!”
周雨珊眼淚慢慢的流著,李大鵬看著掌柜的,再看看小青的尸體。“雨珊,她的太陽星上有傷痕,十分可疑。再有她雖說是吊死,但頸脖似沒有受傷和脫位。顯然她是從那靠椅爬上方桌,然后將那匹紅綾甩上橫梁,活結系緊,另一端做成套圈,再將頭鉆進去。往桌下一跳。——不慎碰翻了那茶壺。她吊在那兒離地只幾寸,那套圈抽緊將她慢慢勒死,死時必是十分痛苦。她為何不將靠椅再迭在方桌上,從靠椅上跳下,猛一下墜,可圖一個速死,很是干凈利落。當然那無疑得傷了頸脖。小青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李大鵬話剛落地,掌柜的和店小二都是一驚,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驚恐的四處觀望。周雨珊止住眼淚,點頭頻頻,忽向道:“人是什么時候死的?”
李大鵬面露難色:“這個卻不易做出明斷。雨珊,她尸身尚未冷盡,手足也未僵硬。我傍晚的時候還遇到她呢,推算起來,不會超過兩個時辰。”
周雨珊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夜風輕輕的吹動廳閣中的燈火,燈火晃動著,似乎無數的身影晃動。
“怎么辦?”李大鵬小聲問周雨珊。這種事情當然是越早處理越好,晚了驚動官府,免不了一場官司。
“你說怎么辦?”周雨珊眼中滿是乞求。這種事情讓她這么個弱女子一力承擔,真是太難為她了。
“看手法應該是武林中人所為,小青可有什么仇家?”李大鵬再一次查看小青的尸體。
“武林仇殺?”周雨珊沉吟道。
掌柜的和店小二顫抖著肩膀,哆哆嗦嗦的往門口靠過去。突然,一聲凄厲的叫聲傳來。“不要殺我,鬼啊!有鬼!”周雨珊被嚇了一跳,緊緊抓住李大鵬的衣襟。
一個人嚎叫著跑進花園,他后面幾個人拿著火把燈籠緊追過來。
“他怎么回事兒?”李大鵬疑惑的問道。
掌柜的聲音顫抖著說道:“就是他發現的尸體!”
周雨珊和李大鵬對視一眼,李大鵬一下子沖出廳閣,周雨珊馬上跟過去。掌柜的和店小二兩人怪叫一聲,奪門而出!
“不要叫,看著我!”李大鵬抓住嚎叫著地小二。后面的幾個人看到有人抓住他,都趕緊圍過來。
“鬼,有鬼!”小二癡呆一般囈語道。
“你都看到了什么?”李大鵬丹田運氣,聲如響雷。
“我看到了什么……魚……鬼啊!”小二似乎清醒了片刻,但是馬上渾身顫抖著嚎叫起來。
周雨珊這時跑到李大鵬身邊,李大鵬看著已經跑遠的店小二,無奈的說道:“完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客房內,郭文峰的尸身停在另一張長桌上,李大鵬默默地端詳著。周雨珊秉燭侍候,兩人半晌無言。
沙漏已示子時尾刻,小青的事情還沒解決,突然有人報告,在城隍廟的井中發現一具尸體,經人辨認,竟然是郭文峰的尸體。客棧里外各各安寢,整個客棧幽靜一片。李大鵬和周雨珊毫無睡意,兩個人默默地檢查尸體。
李大鵬終于開口了:“眼下已經清楚,郭文峰斃命于頸部,顯然是被人扼死的。眼睛不過是掩人耳目。雨珊,依你看來,兇手是誰?”
周雨珊搖了搖頭。李大鵬給尸體蓋上被單,“你可發現有人暗里跟隨?”
“應該沒有吧。噢,不對,我曾經聽父親說,山東有一個厲害的對頭,會不會是他知道我們在這……”周雨珊說不下去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對方的意思就很明顯了,先剪除周雨珊的羽翼,然后……
“我們應該盡快離開!”李大鵬臉上滿是堅毅。
周雨珊點頭道:“孟叔叔告訴我,我父親也希望我盡快回去。要不,咱們明天一早就回?”
李大鵬點點頭,兩人出了客房,李大鵬一手秉燭,一手拿著一把折扇。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周雨珊就已經梳洗完畢。李大鵬還是昨天的打扮,騎在馬上等著周雨珊上車。
周雨珊要離開,掌柜的焦急的想要攔住,但是看這些人一個個佩刀帶劍的,幾次欲言又止。
“楊管家,你帶兩個人留下來處理后事。處理完畢,馬上回家!”周雨珊上車,掀開窗簾對車邊一個人說。
楊管家答應一聲,掌柜的這才放心下來。
李大鵬一行人轔轔的走出濟南城。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官道旁酒肆胖老板遙望著遠處的塵煙,又有客人來了。很快,一匹棕色駿馬急弛而來,李大鵬身穿文士服,風塵仆仆。緊跟著的就是一輛馬車,馬車車窗露出周雨珊的俏臉。一行人來到近前,李大鵬勒住韁繩,其余的漢子也紛紛停住馬。
小二急忙迎上前去,李大鵬挑了靠墻一張空桌坐下,點了酒菜,又吩咐備了馬料。周雨珊裊裊婷婷的從馬車下來,坐在酒桌上。其余的鏢師在旁邊又開了一桌。
“周大小姐,咱們馬上要出山東了。除了山東往哪走?”李大鵬邊斟酒邊問道。
周雨珊嫣然一笑道:“看你急的。我家很好找的,風云山莊聽過嗎?”
“什么?”李大鵬手中的酒壺猛的顫抖,酒灑在杯子外面不少。
“就知道你會這樣啦!”周雨珊嘟嘴道。
“你是風云山莊大小姐?”李大鵬感覺自己的心在狂跳。
“不是啦!”周雨珊可愛的拿起筷子。
李大鵬松口氣,端起酒壺就要倒酒,周雨珊歪著腦袋想了想,抿嘴笑道:“我不是大小姐,我是二小姐!”
李大鵬驚呆了,完全沒有注意酒已經灑出來了。“哎,你怎么了?不用這樣吧!”周雨珊筷子打在李大鵬手上。
“太驚訝了,風云山莊威震江湖,你這二小姐竟然武功奇差,并且身邊竟然沒有高手……嘖嘖……”李大鵬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
“你不知道啦,我和我爹慪氣,離家出走。當然沒有高手保護了,至于我不練武,我為什么要練武?”周雨珊歪頭問道。
李大鵬狂跳的心漸漸的恢復正常,自己只是懷疑她身份,沒想到竟然有這么大的來頭。自己和風云山莊有不共戴天的大仇,沒想到天可憐,竟然把楊繼祖的女兒送到自己手中了。李大鵬看了一眼周雨珊,周雨珊正小心翼翼的吃東西。
李大鵬正思索間,店外鈴聲作響,兩個商人模樣的人已走進酒肆,楚雄看到店外兩匹馬上并沒有貨物。
一個商人巡視一下店內狀況,面帶笑容道:“店家!準備些吃喝,我們帶在路上吃。”
小二忙上前:“客官不在這打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