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您真的信了?”柳兒收拾著碗筷,她話里也有半含的寓意。
“信與不信,我都得這么做。”她抬起頭,無定的眼神瞧向窗外。
一天后。
夜深人靜,韓王府仍有眾多侍衛(wèi)把守,婢女們也若不乏勞累,各個都精神,提著燈籠。
電閃雷鳴,無休止的狂風(fēng)席卷暴雨,吹刮淋漓,雨水嘩嘩流淌,聲音吵雜。濃密的樹枝在風(fēng)里搖動,葉子齊刷刷的落下,順著泥水棱平流進(jìn)低洼的灌叢。
幾個侍女提著燈籠走在長廊,她們挪移著碎步,吸的涼氣走往拐角。
“誰?是誰在那?”
一侍女眼盯著長廊死角,她緊捏著燈籠把兒的手心兒出了冷汗,仍朝著那黑角走去。
“怎么了?”已經(jīng)走出拐角的女婢都退了回來,看到她臉上的緊張,也提起了膽子,慢慢的隨她悄往挪移。
當(dāng)侍女將手中燈籠抬起,忽然在她裙角下竄出一只黑長的東西,速度很快,像只大耗子‘蹭’的一下跳上扶手的圍欄,逃之夭夭。
女婢虛驚一場,喘了口氣。
“我當(dāng)是什么,一只野貓,瞧把你嚇的。”她身后的奴婢撫起袖子茵茵作笑。“這電閃雷鳴的天氣,只怕又是一夜不得消停了。”
“你們在那說什么,還不快走,一會兒管家見了,當(dāng)心又要受罰。”
侍女撇了撇嘴巴,拉著另一嚇壞了膽子還不忘回頭繼續(xù)盯著那死角看的丫頭走了。
等她們走遠(yuǎn),扶在死角柱子后的女人才緩慢起身,她眼望著被明晃晃的閃電扯破的長空,大雨模糊了她視線,她咬著嘴唇拖著扭傷的腳往前走。
滲人的白色時而映在她臉上,將她臉色與這相融,冷語心悄悄跑出院子,憑借舊時記憶來到冷暮飛的書房。
她在書房外停了一會兒,才回神取出腰間香囊里的鑰匙,這還是十八年前冷暮飛給她的,不知道還能不能打得開。
抱著僥幸的心里,她彎下身,將鑰匙插入鎖中,往上一擰,門鎖竟然開了。冷語心捂住嘴巴,差點(diǎn)兒沒欣喜的喊出聲音。
瞧了眼周圍,提起裙子小心謹(jǐn)慎的推門進(jìn)去,然后又輕輕的將門關(guān)的嚴(yán)實(shí)。
書房里一片漆黑,可她不能掌燈,明晃晃的光亮容易引人注意,她不能冒這個險(xiǎn),在韓王府已經(jīng)留宿了一天,她也知道冷暮飛在防著自己,所以即使在狂風(fēng)暴雨的夜里也不放松警惕。
借著電閃雷鳴,小心翼翼的走向書架,滿滿幾架子的書,要找到什么談何容易。
可今夜,她必須找到,否則再也不會機(jī)會了。
從左邊第一個架子開始,她一本一本的翻,放下一本又馬上拿起另一本,眼神在這白花花的紙上游蕩,借著閃電的蒼茫,不斷的翻看。
直到已經(jīng)不記得找了多少,冷語心還是沒有看到任何一條有用的,看看面前滿滿幾架子還沒找的書,她嘆了口氣,放下手中未看完的那本,將目標(biāo)鎖向了書桌。
冷暮飛的書房看上去和尋常人的沒什么不同,桌子上有幾本兵書,還有一幅沒畫完整的畫擺在上面,紙旁的墨水已經(jīng)干了,就連筆尖也有些發(fā)硬,看來男人很久沒進(jìn)書房了,或者很久沒再碰這東西。
冷語心低著頭,她瞧著畫上的女人,準(zhǔn)確的說是一個女孩兒,一個穿著粉色衣服像精靈一樣美麗的女孩兒,冷語心不認(rèn)識她,可畫中人物的眼睛卻讓她深覺在哪里見過,她沒去想,而是仔細(xì)的拿起畫前后的尋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絲暗示。
可是什么都沒有。
難道冷暮飛沒有留下任何把柄,這是不可能的,莫非不在書房?那又會在什么地方。韓王府這么大,又會是哪里?總不至于是他的就寢之處吧?
毫無頭緒,就如大海撈針,冷語心的頭開始疼了,她身體漸漸靠在墻上,慢慢下移,放下手中的畫,另只手扶住墻壁。
忽然,她睜大了眼睛,扶著墻壁的手仔仔細(xì)細(xì)的在墻上來回摸索,她趴在墻上敲了敲,仔細(xì)的聽,墻是空的,墻怎么會是空的?難道這后面還有別的房間?
透過那一抹震耳驚恐下的光亮,冷語心盯著架子后面的壁畫,她直走去,伸手碰觸,在她摒著呼吸下,書架后半面墻壁忽然向兩側(cè)移開,陰黑里,是一條寬敞的隧道。
她剛走進(jìn)去,墻壁完好的封鎖,等她回身,已找不到出口。
石壁上的燈火全部燃起,隨著她每走一步,一盞燈自主的熄滅,密室是完全封死的,影子在墻上拉的悠長。
眾多稀珍寶物里,冷語心打開了石桌上的匣子,手開始顫抖,她咽了咽囤積在喉嚨的唾液,取出里面疊放的幾張褶皺宣紙,看著上面一行行字幕,冷語心眼眶酸紅,捂住了嘴巴。
“大皇子真的還活著。”
她看著看著,眼淚就這么流了出來,有些歇斯底里。“五哥……怎么會這樣……他怎么會……”
雙手抖的更加厲害,來不及擦臉上的淚,冷語心直接將這幾張疊起塞入袖中,轉(zhuǎn)身朝密室門口跑。
剛到密室的門口,門自己便開了,當(dāng)看到站在門口的男人時,她的身體忽顫著后退。
冷暮飛高大的身體擋住了她的路,他身影兒下的黑暗將她籠罩,那雙高深莫測的眼睛蕩漾著溫柔下的陰冷,俊美的臉上仍掛著那一抹迷人的淺笑。
看到她躲閃的模樣,還有那雙蘊(yùn)著淚水的雙眼,冷暮飛溫柔的笑了。他笑著說“還是這么頑皮,不讓你去哪兒,你偏要去哪兒。”
冷語心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后退。
“怎么了?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告訴哥哥。”
冷暮飛的笑容懸著,是令人發(fā)指的那種森冷,冷語心第一次感覺,眼前的男人她從未這么真切的認(rèn)識過。
“別,別過來。”冷語心一點(diǎn)點(diǎn)后退。
“你躲什么?快告訴哥哥,看到了什么?”冷暮飛低著頭,深邃陰冷的眼睛一直盯著她。
“我什么也沒看到。”她說。
“什么也沒看到。”冷暮飛揚(yáng)起唇角,下一刻,他伸手直接將女人從密室內(nèi)拽出來,狠狠的甩在了墻上。
冷語心的腦袋一陣嗡嗡,她剛抬頭,又是對上他那雙黑冷可怕的雙眼。
“來,這回告訴哥哥,都看到了什么?”冷暮飛聲音很柔,柔的像棉花一樣。
冷語心流著淚望著他,她滿含水霧的眼睛發(fā)空。“為什么要?dú)⑽甯纾悄愕挠H兄弟啊。”
窗外雷電交加,風(fēng)雨吹打門窗像一個一個石頭砸下來,刺骨的寒冷,透白的雙閃照射在男人的臉上,如白骨。
“我不殺他,他遲早也會殺我。”
他說的沒有一點(diǎn)愧疚自責(zé),說的完全理所當(dāng)然的應(yīng)該,冷語心搖頭。“你好可怕,你不再是我認(rèn)識的冷暮飛,是一個被利欲熏心的殺人魔!”
冷暮飛沒反駁她。“把東西給我。”
冷語心立即攥住袖子向后退,她的身體狠撞上桌角,已經(jīng)無路可逃了。
“我再說一遍,把東西給我。”冷暮飛皺了眉,壓低了嗓音。
“你派人刺殺晉王,密謀皇位,追殺大皇子,害死五王旭,是你,都是你。京都時疫,一直在太后藥膳里下毒,這一切都是你做的。你連洛殤腹中的孩子都不肯放過,你太狠心了,我要去神武大殿,要將你的罪行公布于眾。”
看著她走向門口,冷暮飛輕抿薄唇,蹙著眉,臉色陰沉,他轉(zhuǎn)身跟上去,一把抓住她的頭發(fā),將她扯回。
輕輕拿下她頭上的八寶金簪,在她眼前來回的搖動,簪子下垂的珠碎發(fā)出細(xì)碎聲音,卻在這密封的室內(nèi)聽的一清二楚。
空洞的眼睛直直的看著他,晶瑩從眼中滑落,她哽咽著,艱難的開口。“從一開始,你就在算計(jì)我,這一切都在你的計(jì)劃里?”
冷暮飛勾唇,陰笑道“我一直在容忍你,否則你還會活到現(xiàn)在嗎?”
冷語心的胳膊被桌子劃了道很深的口子,殷紅的血從她胳膊流淌到地上。“難怪洛殤就算被哥哥傷的遍體鱗傷還是不會愛你,因?yàn)槟惴N人,根本就不配得到她的愛,你永遠(yuǎn)也比不上冷邵玉。”
冷暮飛的眼睛越來越黑,漸漸的已分不清了夜色。
“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尊重,像你這么無情可怕的人,這一輩子都別想得到她,冷暮飛,你配不上她。”
“你再說一句,我便殺了你。”
他大掌掐住冷語心的脖子,眼睛死死瞪著她。
“殺吧,雙手沾滿了鮮血,還怕多我一個?我真想讓洛殤看到,讓全天下的人都看到,你的偽善。”
“住口,你給我住口!”他近乎瘋狂般的嘶吼,掐在女人脖子上的手掌更加用力。
“冷暮飛,你…你會遭報(bào)應(yīng)的,那無數(shù)條命都在虎視眈眈的看著你,那無數(shù)雙眼睛都在死死的盯著你,你會遭報(bào)…應(yīng)的,我也會……也會看著……你。”
“你給我住口——”冷暮飛雙眼通紅,他掐在冷語心脖子的大掌直接將她的身體拎起,他看著她在半空中掙扎,看著她的眼淚滴打在他手背上,看著她最終絕望的合上了雙眼。
冷暮飛慌忙的松開手,冷語心倒在了地上,卻已沒了呼吸。
“語心,語心?”冷暮飛伸出手,他紅通的眼睛看著臉色蒼白的女人,不知所措,立即伸手抱起她不看腳下的路直跑出房間。
“語心,哥哥不是故意的,哥哥不會傷害你,不會的。”冷暮飛一直對她說。
“來人,快來人啊,快給本王宣太醫(yī)。”
管家同院子里的侍衛(wèi)聽見他大喊趕緊跑來。“主人,怎么了?”
“去找太醫(yī),都給我去找太醫(yī),快去!”
“是是……主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