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輝堂外守著的丫鬟奴才,不時的別過臉偷偷喵向大堂前已經(jīng)跪了足有一夜的女人,他們擔(dān)心的擰著眉角,卻楞是不敢上前多說一句。
靜和氏說過,沒有她的指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洛殤,也不能給她一滴水喝,如果女人擅自離開,寧輝堂里所有奴婢上上下下全部都要受罰。
白色的衣服裹著她柔弱的身體,她跪在冰冷堅硬的地面,整個身子也逐漸變得僵硬,原本帶病,如今又吹了一夜的涼風(fēng),可怎么叫她受得。
這一夜,女人的雙手從未移開過自己的小腹,一直護(hù)著那個她想要保護(hù)的小家伙。
見她身體搖搖晃晃,神似恍惚,嘴唇干裂的蒼白,整個人都因病顯得消瘦虛弱又無力。
丫鬟們還是不忍,幾個去守在門外盯著四周,里面的人偷偷給洛殤送去了碗水喝。
“王妃,您先把它喝了吧,這不是水,是那幾個丫頭去膳房偷偷給您熬弄的姜湯,可以驅(qū)除您身上的寒氣,王妃趁熱快喝了吧。”丫鬟一臉焦急,神情不停的徘徊在院門口,生怕有人過來撞見這一幕。
跪在一旁的小竹挺了挺身體,善意感激的微笑后接過丫鬟手中的碗,熱騰騰的姜湯還冒著蒸騰的白氣,捧在手里暖呼呼的,她轉(zhuǎn)手遞給洛殤。
“王妃,把它喝了吧。”
胃里翻江倒海,聞到這股刺鼻的味道,就是不由泛起一陣惡心,似乎不只是她在抗拒,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是折騰的要命,她抓上胸口的衣襟,干嘔不止,面容白的沒有血色。
“王妃,您這樣也不是辦法,還是把這喝了吧。”小竹同丫鬟們看的心里難受。
這太后就算愛子心切,也不必要這樣對待王妃啊,況且這一切又不是王妃的錯,如果晉王一直不醒,那王妃豈非不是要跪死這里。
小竹吹了吹姜湯,再一次遞給洛殤。
看著棕紅色的湯水,又是從胃里直涌上心口的難耐,洛殤咬緊嘴唇,一手接過,毫不猶豫的將整碗姜湯喝的干凈。
她干澀的眼睛有些泛紅,抿了抿雙唇,輕聲問“晉王,還沒有醒嗎?”
這已經(jīng)好幾天了,他為什么還沒有醒?會不會真的像楚郎中說的那般,命懸一線,可能再也……
洛殤不愿意再想下去,眼里漸漸的浮滿失望,多此一問。如果他醒了,自己就不會跪在這里了。
丫鬟們嘆息,端著碗走了。
“王妃,如果……如果晉王真的醒不過來了……我們該怎么辦?”小竹不得不為日后打算,畢竟洛殤的安危她看的比任何事都要重些。
洛殤抿著發(fā)白的唇瓣,默默的垂下了頭。“他會醒的。”
一定會的。
然而,她無力攥上衣服的手心,卻是一緊。
“咳咳,咳咳”
幾聲咳嗽從寧輝堂院門口傳來,奴婢們瞧過去,見走來一渾身華貴麗服的男人,他身體發(fā)胖穿的卻很體面,雙手背在身后,自認(rèn)為英俊瀟灑朝著這邊走來。
看清楚了男人的模樣,站著的奴婢們惶恐的睜大了眼睛,齊刷刷的跪下。
小竹眼巴巴的看著,也不知此人是誰,她拉了拉女人的衣角,然而洛殤似乎沒看到一樣,默然冷著臉,繼續(xù)跪著。
男人又故意咳嗽了兩聲,皆是被她忽視,心里有些懊惱,沖著身后的侍衛(wèi)擺了擺手。
“你們先下去。”
十幾個隨行的侍衛(wèi)恭敬的退出院子。
男人走上前,站到洛殤的身邊,剛要開口,忽瞥見一旁的奴婢,低聲催促了句。“你們還愣著干嘛,走走走……快走。”
奴婢們互相看了看,心里有些擔(dān)心,但還是規(guī)矩的退下。
丫鬟們一走,圣上立即變了臉色,急忙蹲下身,笑呵呵的沖著洛殤。“朕剛剛在這里繞了一大圈,都沒找到你,原來你藏在這里,讓朕找的好苦啊。”
他說完,淫笑的伸出手,去碰洛殤的臉,在看到女人冰冷的眸光時,才略有收斂的縮了回來。
要知道,他惦記這個女人已經(jīng)太久了,從花魂展第一次見到她開始,他可是一刻都不曾忘記。
近一年前,眼看就可以一品女人的香體,卻被冷邵玉橫行霸道的奪走,還挨了一頓打,到現(xiàn)在他想起依舊是恨的牙癢癢。
小竹有些生氣,張開手臂護(hù)在洛殤身前,心想著,這男人好惡心啊。
“別碰我家王妃。”
話一脫口,見眼前的男人立即變了臉色,小竹不禁腦袋里思量著剛剛他的那句話,他自稱是…朕,莫非他是……
想著想著,丫頭瞪大了眼睛,喉嚨咯噔一聲,沉重的咽下了口水。
“一個下賤的奴婢也敢在朕面前撒野,活得不耐煩了?”圣上憤怒,轉(zhuǎn)眼對上洛殤的臉時,忽然又明朗起來。
“朕……既然是你的奴婢,自然可以。”圣上一面賠笑,一面卻暗暗瞪著丫頭,那刀子般的眼睛仿佛在警告小竹,你給朕等著。
“你怎么跪在這里?”
洛殤不看他,也不開口回答,眼里依舊淡漠,孤靜的就像這里只有她一個人。
小竹側(cè)頭看了眼女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道“是太后娘娘罰王妃跪在這里的。”
“太后罰你做什么?”圣上皺著眉,眼睛就沒離開過洛殤。
小竹又回道“太后責(zé)怪王妃晉王受傷一事,什么時候晉王醒來,王妃才可以起身,不然就要這樣一直跪著。”
“那個死老太婆。”圣上小聲嘀咕了句咒罵道,但還是被一旁的小竹聽個清楚。
心想著,這圣上不僅是個好色之徒,昏庸無能不說還一點孝心都沒有,虧得太后疼他一場。
“你等著,朕這就去求母后,讓她寬恕你。”圣上直起身,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再次蹲在洛殤身前。
他色瞇瞇的邪笑。“朕若幫你開脫,你是不是也要拿什么來回報朕?”
他帶有**的眸光直勾勾盯著女人,將她優(yōu)美的身子一并納入眼中,吞了吞唾液,淫笑道“不如把上次沒做完的事辦了,把你的身子給朕,朕保證,一定會全力保你。”
見女人就是不開口,也不看他,圣上心里直癢癢,越發(fā)覺得難受,好歹他也是皇上,招一招手還沒哪個女人敢如此大膽到忽視他的存在。
“怎么樣?”
時間靜止了片刻,氣氛有些僵硬,小竹緩緩開口。“圣上,您的好意王妃心領(lǐng)了,只是王妃戴罪之身,怕是要辜負(fù)圣上的厚愛了。”
“你給朕閉嘴。”男人怒吼了聲,狠絕的瞪了眼小竹。“朕沒問你,朕問的是她。”
“她說的就是我的意思。”
聽到女人開口,圣上一愣,身體怔了怔,隔了一會兒,他才緩過神兒來。
沒想到半天不說的洛殤,一開口就是潑了他一臉的冷水,當(dāng)真讓人不愉快,可怎么辦呢,面前的男人看慣了庸脂俗粉,就是對她這股潑辣高傲勁兒感興趣。
“……”男人哽咽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轉(zhuǎn)念,他一掌推開小竹,肥胖的大手搭上洛殤的肩膀。
他信誓旦旦的說“美人兒,朕可是惦記你很久了,和朕回宮吧,他冷邵玉活不了了,你還留在這里干嘛,守活寡不成?那可不行,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么美好的身子和臉蛋兒。”
“朕發(fā)誓。”說著,他豎起手指直指蒼天。“只要朕得到了你,什么后宮三千佳麗朕都不要了,以后只寵你一人,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給你,哪怕要朕的萬里河山朕都愿意。”
男人自以為說的句句真誠,連自己都感動了,可面前的人兒偏偏就是那塊融不化的冰,沒有溫度。
“美人兒,你倒是說句話啊,你說你想要什么?只要你答應(yīng)朕,朕即刻帶你回宮,封你為萬人敬仰的武周皇后,若將來你我有了孩子,朕立即封他為太子,如何?”
倏而,洛殤揚(yáng)起美麗高傲的眼睛,那雙眼睛里有哀傷有悲愁有痛楚,各種復(fù)雜難耐的情感摻雜,讓那雙美眸更為動人憐愛。
她終于肯看自己了,圣上一臉歡喜,嘴巴已經(jīng)合不上了。
只見下一刻,她清高冷傲的眸子從男人的身上一掠而過,沒做任何停留,輕蔑的讓人萌生痛失顏面后的憤意。
圣上心里有些不痛快了。
她忽漂不定的神情最終落在了肩膀上男人的大手,冷冷輕笑,如若冰霜,面無表情的移開他厚重的大掌。她問“圣上可知君王為君之道?”
男人被她突然一問,想要說的話戛然而止,想了想回答。“朕是圣上,自然知道。”
她不屑的輕笑。“西如孟令,且夫奪奪兮,不若遙遙兮。為君有四道,主不吝無以惜民,臣不忠無以效勛,明不仁無以厚德,法不紀(jì)無以正身,是以囷囷,百事長安,得知此矣。”
圣上深呼吸,被眼前女人的一番話驚了一身冷汗,沒想到洛殤不僅貌美,才氣更是凌人,這樣的女人到底是那群整日里爭風(fēng)吃醋無所事事的庸脂俗粉不可比擬的。
“呵呵……美人兒,你這…到底是想說什么呀?”圣上瞇起眼睛笑起來。
“臣女要說的是,圣上。”
“朕?”男人驚訝,下一刻又笑了。“那你倒是快說說,對朕是什么印象呢?”
他一臉的憧憬,期待著洛殤的回答,卻見女人眸低越來越冷,一字一句道“圣上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親民不近臣,不正身不明德,昏庸無能,莫如莽夫草芥,既不是圣君,更不配做武周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