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洛殤看著她將近發(fā)瘋的樣子,剛要伸出手觸碰她的手臂,卻被她突如其來的擋開。
沈長青手指著她的眼睛,慢慢的下移到她的鼻子,大笑著說“洛殤,你知道我為什么那么厭惡你嗎,你的眼睛,你的鼻子,還有你這張臉,都像極了那個女人,像極了她。”
她?靜和氏嗎?
難怪,靜和氏第一次見到她時,竟然用那樣的神情看著自己,可偏偏她自己未發(fā)覺。
“當年娘娘死后不久,先帝就駕崩了,我?guī)е首右宦返奶油觯瑴蕚淝巴l(wèi)國。我怕皇子跟著我有危險,便將他托付給了一戶好心的人家,并擬了一封書信放在了皇子的身邊,拜托他們將皇子平安的送入衛(wèi)國皇后彥氏那里。靜和氏果真還是找到了我,可憐皇天眷顧,我沒死。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親手拆穿那個女人的丑陋的面目,可我無能,等了整整二十幾年,還是沒能為娘娘皇子報仇了血海深仇。”
沈長青深思,而后她走向一旁架子,伸出手指動了動架子攤在一側(cè)的幾本書,只見墻壁露出一個縫隙,慢慢的向兩側(cè)移開。
墻壁里,擺放的是一個上了鎖的赤紅匣子。
沈長青走過去伸出手,捧著沉甸甸的古木匣子,交到洛殤的手上,并同時將鑰匙一并給了她。
“這里面的東西,我守護了整整二十幾年。是時候了。是時候該交給一個對的人。”沈長青閉著眼睛。
洛殤捧著手中沉甸甸分量的匣子,不明所錯。
“老身求您,倘若大皇子還活著,倘若有朝一日您到了衛(wèi)國,見到了他,請務必將此物交給皇子。告訴她,一定要回到武周。”只有皇子回來,娘娘九泉之下才能安心。
洛殤雖不知這里是什么,但她能感覺的到,沈長青真的是拿自己的命來守護這個東西。她也希望,自己的綿薄之力,真的可以幫沈長青實現(xiàn)多年來的未遂的心愿。
離開了紫藤閣后,她將匣子放好,走到桌子前,剛要坐下,只聽門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跑步聲。
嘭的一聲,門被一個舞姬從外面推開,她的雙手拄在門的兩側(cè),彎著腰大喘著,上氣不接下氣的說“王妃......不好了,王妃,南苑......南苑......”
“南苑出事了!”
“什么?”洛殤忙起身,隨著丫頭前往南苑。
——
正午時分,陽光十足,晃的人睜不開眼睛,就連樹上的蟬也不再開口。
南苑里。
“王妃,竹染姐會不會有事啊?”南苑舞姬們捏著手中的帕子,各個著急的坐立不安。
安竹染,南苑舞姬之首,也是繼蘇卿青檸之后,唯一一個資質(zhì)聰慧的舞姬,她也是南苑的希望。
“洛......洛殤?你怎么來了?”躺在chuang上的安竹染忽然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她無力的睜開眼睛,看著洛殤。
只覺得臉上很痛又很癢,安竹染剛要用手去碰觸。
“別動。別......”洛殤忙叫住她。
安竹染察覺到了洛殤的異常,也看到了這滿屋子的人的沉郁的臉色,她對著一旁的舞姬說“我的臉......我的臉怎么了?”
那舞姬搖了搖頭,硬是挺著說“沒事啊。”
可丫頭們臉上的淚痕,終是讓安竹染起了疑心,她說“把鏡子給我。”
舞姬們互相看了看,將目光投向洛殤,不知該不該給她。
安竹染嘶吼道“把鏡子拿來!”她撐著身子就要起來。
舞姬忙拿了桌子上的古銅圓鏡子,猶豫不決,卻還是慢慢的遞給了她。
安竹染接過鏡子,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她呆滯住了。
“啊——”
隨后一聲凄慘,嘶聲裂肺的聲音響徹南苑,驚的院子里樹上棲息的鳥兒不由的忽煽著翅膀飛走了。
“怎么會這樣,放開我,讓我死,讓我去死吧。”
舞姬們抱著安竹染,心疼她這個樣子。“竹染姐,您別這樣,別這樣......”
“臉毀了,我的臉毀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安竹染痛哭流涕。一張美麗的容顏對于后庭舞姬來說就是生命,甚至高于生命。
“竹染姐,你冷靜,你冷靜一下,王妃一定有辦法的,她一定有辦法救你的。”舞姬們轉(zhuǎn)過頭看著洛殤。
安竹染一聽即刻爬過去,緊緊的握住洛殤的手,眼淚刷刷的掉落。“洛殤,你有辦法的,你一定有辦法治好我的,對不對。”
看著她眼里苦苦的哀求,洛殤竟不知如何回答。剛剛她在看竹染的臉時,便已經(jīng)察覺她是服用了旋復花,金櫻子,辛夷,魚尾葵等多味兒至使人面目全非的草藥,才會成了這個樣子。
而安竹染的飲食一直都是很小心的,這些東西又是怎樣不經(jīng)意間入了她的口中。
洛殤仔細回想百花園中水井的水,同這次有些太多相似之處,難道說這兩起事件皆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那么懂得這么多,又極為細心巧奪的人,又會是誰?
“洛殤,我的臉,是不是真的沒有辦法恢復了。”安竹染拽著洛殤的手緩緩的松開,她蹲坐下去,兩眼發(fā)呆,沒了心智一樣渙散。
“能救,只是,需要一樣東西。”洛殤看著她,額頭有些緊皺。
安竹染心喜,忙說“什么東西,只要能醫(yī)好我的臉,做什么要什么我都可以。”
“益母草。”
總是能夠聽民間一些人說,益母草可以專治女子面容,但必須是五月五日采摘的益母草,還需曬干,后而燒成的灰,方可有效。
且這種草藥想要提取到精華實屬不易,取草時要注意清除根上的泥土,有土即無效。燒灰之前也要先將地面灑水。燒灰以后要等到灰冷用細篩細細篩過,然后用攪勻,團和如蛋般大小,中午時分曬令極干,用黃土泥作小爐,細心熬制,還不能算起完全可行。
再說,這得到現(xiàn)成的益母草,可是比登天還難。
花魂展就在明日,若無益母草,她的臉成了這個樣子,明日可怎么登的了花魂展大堂。
安竹染自知無望,再無回天之術可以救治好自己的面容,她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或許,我可以試一試。”
“可是益母草?”聽洛殤一說,好似還有希望,安竹染立即抬起了頭。
洛殤沒開口,因為她也不確定能不能將那株少見的草藥帶回來,她也不確定哪怕是有了這一味兒是否能醫(yī)治好竹染。她只能盡力而為了。
花香鳥語,風草離離,桂木依依。
洛殤獨自離開了后庭,站在月娥閣的朱砂門院外,她抬起頭,半柔半淡的眼眸看著牌匾上面沉郁又哀傷的幾個大字。猶豫不決。
“我......想見你們王爺。麻煩兩位通報一聲。”益母草只有冷邵玉的貼身御醫(yī)楚郎中才有,只是這楚郎中若無王爺?shù)挠髡伲菙嗳徊粫M府,更不會將草藥交給她。
守在門外的兩個奴才看了看,其中一個聳了聳肩膀,打發(fā)了另一個人前去稟告王爺。
半會兒后,奴才慢悠悠的才回來,莫不經(jīng)心的說“王爺正在休息,只怕是沒空見你這丫頭。”
沒空見她?
難道,他還是再為那日的事耿耿于懷嗎?
洛殤輕嘆,重了幾分口吻,繼續(xù)道“我奉后庭掌事之命,前來向王爺尋一味兒草藥,人命關天,還望兩位再去通報一聲。”
“都說了王爺現(xiàn)在沒空,你這女人是聽不懂話嗎?”兩個奴才不耐煩的說。
“你們好大的膽子,可知她是誰嗎?嗯?”
很好聽的聲音,帶著邪魅與柔情,雖說是暖意卻也不乏讓人畏懼。
洛殤轉(zhuǎn)過頭,男人正站在她的身后。
他挺拔高健的身材,一頭垂肩被束起的長發(fā),穿著一身淡藍色的便衣,淺色的宮絳系在腰間,他的雙手背在身后,好看妖孽的臉如眾生脫俗。
“參見韓王。”奴才們忙跪了下來行禮。
“你還不跪下拜見韓王。”跪著奴才其中一個側(cè)著臉提醒著洛殤。
“這個女人,怕是比本王金貴得多了。”冷暮飛見洛殤如此淡漠,他勾著邪魅的嘴角,挑著眉瞧著她,倏爾一笑。
這兩個奴才是昨日新來的,自然是不知眼前的女人是誰,也不知韓王這話里的意思。
“你來找晉王?”冷暮飛淺薄的唇微微蠕動。
洛殤沒有回答他,轉(zhuǎn)過身便想硬入月娥閣。
“你給我回來,本王在問你話呢。”看她如此冷淡,冷暮飛這心里實在不暢快,一把攥起她的手腕,將她強行拉回來。
他的力氣太大,洛殤的身體也隨著被扯了回過。
“是。”
“可是有事?”他皺了眉追問。
洛殤笑著敷衍道“勞韓王費心了,無事。”
她邊說著邊褪下男人攥著她手腕的手。
只聽他說“你該不會是......想念哥哥了吧。”
洛殤抬起頭看著他那雙眼睛晶亮有神,幽深的眸光閃著洞悉人心的光芒。雖然眉眼微彎在笑著,卻并僅有溫暖的感覺,反而冷然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