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面容很清淡,只是那眼里或多或少能讓人察覺她的感傷。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敢直視旁邊一直微微仰起下巴的男人,甚至很小聲的呼吸都怕被他聽見惹了不快。
冷邵玉瞇著冷眸看著站立的女人,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深奧的讓人無法猜透,更是難以揣摩。
他面不改色,臉色緊繃著,冷的仿佛這周圍的空氣都要結(jié)成了冰。那張完美的俊顏在此時卻也帶了幾分男人的妖艷,只見他輕輕的拍著手掌,勾起那醉人的神情說道“還真是不錯,洛將軍讓你學(xué)的還真是多,培養(yǎng)你定是費了不少的心思。”
他嘴角帶著冷笑。
洛殤知道他這話是什么意思,她嫁來的第一個晚上,她還清清楚楚的記得,這個男人猙獰的面孔像只地獄中走出來的猛獸,生生的擒著她嘶吼著那些讓她畢生難忘的話。
他說她費盡心機(jī)想要嫁進(jìn)王府,說她欲擒故縱,說她貪慕榮華。
可她對于這一切,竟是一無所知。多么可笑。
“王爺過獎了,小小伎倆又怎能入得了王爺?shù)难郏徊贿^是閑人取睹罷了。”洛殤故意的抬高了眸子,壓抑著心里滿滿的酸楚,看著他淡漠的說著。
在他的面前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的尊嚴(yán)和顏面,受他的侮辱和欺凌。可她無法忍受冷邵玉當(dāng)眾這般羞辱她,不是自己她自己那所謂的清高,而是在丟洛家的顏面。
如今她一個廢棄的王妃,一女不可嫁二夫。
在武周,被休棄的女子是沒有一絲地位的,女子的出嫁是家族的興榮,她身上背負(fù)著的是家族的使命。而現(xiàn)在她被冷邵玉一紙休書廢了妃位,若是傳了出去,定會要洛家一族成為滿朝文武的笑話,也會讓洛家的人從此烙下一個的話柄。
冷邵玉盯著她,其實眼前的女人心里想的做的哪怕是她嘴上說的,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又何必繼續(xù)的裝下去,苦了自己。
他冷笑一聲,玩味兒的伸出手示意丫鬟們將琴等支架撤下去。
“好一個閑人取睹,既然你是這樣想的,也好,以后你便同王府歌姬一同習(xí)練,本王想定會讓你多些見識。你說呢?”
他笑著,看著眼前的女人,看她的強(qiáng)忍下去的痛苦,這種堅強(qiáng)到底還會持續(xù)多久。
“你——”洛殤咬著嘴唇,不,她還不能忤逆他。
她很清楚,這個男人喜歡順從,一旦她同他公然的抗?fàn)帲粫屪约焊拥耐纯啵渖塾竦氖侄嗡窃偾宄贿^的。
正當(dāng)洛殤左右之時,身旁的冷語心忙站起,對著男人笑著說“呵呵......難得我們一家人好好坐下來吃飯,嫂嫂的琴音就算再過曼妙,哥哥也不必如此的心急非要在這里聽嫂嫂演奏,倒也還真是讓我等見識了我們晉府王妃的一絕呢。好了,快讓嫂嫂歇歇吧。”
冷語心有意的緩解這僵硬的局面,也是在幫洛殤解圍。
“琴聲還真是動聽,要是嫂嫂再獻(xiàn)上一段舞姿,臣弟想著定會更加的出奇......”旁邊坐著一直未開口的冷暮飛忽然的冒出了這一番突如其來的話,他還真是為恐天下不亂。
“怎么還沒喝酒哥哥就醉了。”冷語心忙是給他倒了一杯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冷暮飛嬉皮笑臉的聳了聳肩膀,身子懶懶的靠在緊貼后背的椅子上。
洛殤沒有辦法再站在這里,聽他們兄弟二人相繼冷嘲熱諷的戲弄自己。
她松開輕咬的櫻唇,聲音有些不比初始時的動人,帶了悲傷,說道“抱歉,我身子不適,先走一步。”
她說完便轉(zhuǎn)了身。
“誒?洛殤——”冷語心剛站起,本想去攔住她,可是洛殤步子走的卻很快,她貌似很想離開這里,冷語心也便隨了她的意愿,沒有強(qiáng)留。
看著那個婀娜多姿的身影如此的消瘦不堪的消失在長廊拐角,冷邵玉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他只是看著她走遠(yuǎn),卻是捏緊了手中的杯子。
他蹙著英氣狹長的柳葉眉,渾身上下散發(fā)著讓人不可靠近的氣息。不知道怎么了,他的心里竟是如此的煩躁,他本想著好好的當(dāng)眾羞辱她一番。
卻在看見女人轉(zhuǎn)身時流下的淚滑落的那一瞬間,他的心猶豫了,終究還是繞過了她。
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淚會是如此的值錢。
讓他都會覺得莫名的煩躁。
“果真還是晉王的王妃厲害,這一曲還真是銷魂呢......呵呵......”冷暮飛自顧的倒酒,拍了拍身上掉落的粉嫩落花,笑著說。
冷邵玉掃了他一眼,板著臉,直接的站起身走出長廊。
待冷邵玉離開,冷語心立即的變了臉色,看著身旁還是那么慵懶找打的男人。
“你沒看到哥哥生氣了嗎?洛殤怎么說也是王妃是哥哥的女人,你這樣說難免會讓哥哥不悅。”
“哦?哥哥的女人嗎?恐怕不是了吧......”冷暮飛瞇著彎彎的眼睛,舉起手中的杯子放在眼前慢慢的轉(zhuǎn)動著,像是在打量著什么事情。
什么叫不是了?冷語心皺眉看著他,一臉的疑惑。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冷暮飛輕笑一聲,沒有回答她,只是半仰著頭看著一側(cè)斜陽的落幕。
“難道......”冷語心猛然記起今日早上時她路過涼亭時,偶然的聽幾個丫鬟在議論著什么休了,王爺,亂七八糟的事情。
待她過去時,丫鬟們便是行了禮后匆匆忙忙的散開。她也便沒有多問,只是這會子想起,倒也覺得蹊蹺,八成就像她心中所長的那樣了,哥哥一定是休了洛殤。
冷語心嘆著氣,她心道怎么會這樣?看著旁邊的男人還是在有滋有味的飲酒,她便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杯。
她看著冷暮飛,問“你是故意這樣做的?”
從他的語氣里他應(yīng)該早就知道,卻還是說出這一番話,故意的引爆這根導(dǎo)火線,到底是何意?
冷暮飛擦了擦邪魅笑著的薄唇,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擺了擺手后,便是雙手背在身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件事一直都讓冷語心放心不下,在洛殤沒有進(jìn)府之前,她曾一直認(rèn)為冷暮飛很容易讓人看透,可是這會兒倒是覺得他有些事情倒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次又一次私下的救洛殤,卻又一次又一次的挑起晉王同洛殤的間隙,讓哥哥恨洛殤折磨洛殤,這么做,又是為了什么?
夜色深了,逐漸的彎月也開始慢慢的從云環(huán)霧繞中顯露出來,朦朦朧朧的掛在枝頭,裝點著王府的夜色的優(yōu)美。
只是銀裝素裹下的王府,對于沒有方向隨意的走在某一天不歸路上的女人來說,竟是如此的丑陋,陰暗。
洛殤的淚已經(jīng)被風(fēng)吹干了,她身子顫顫的走在一條孤僻的小徑上,竟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兩側(cè)幽深的叢林像是被墨染過了,同夜色融為了一體,暗的發(fā)黑。
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只覺得越走越遠(yuǎn),卻是不想停下來。
“仙女姐姐——”
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叫住了洛殤,她聽的出來,這是小貝勒的聲音。
她回過頭,只看見小孩子眨著美麗的雙眸如同天上的星星明亮清澈,正抬著頭看著自己。
洛殤錯愕,擦了擦臉上的淚,回身朝他走過去,在孩子的身旁拂下身,輕聲問“你怎么在這里?”
剛剛她是一個人離開的席位,怎么也沒注意身后跟了個孩子。
“是語心姐姐叫我跟著仙女姐姐的,她怕你在出什么事情。”
小孩子眨著吧嗒吧嗒的眼睛,瞅著洛殤。
“郡主有心了,小貝勒幫我好好答謝郡主的美意便好。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洛殤摸了摸他的腦袋,跟了她這么久,想必這孩子也一定是太累了,才不得以的開口叫住自己。
“我不想回去——”
“怎么了?”
只見小貝勒嘟起了嘴唇,兩只手指不停的在身前打著轉(zhuǎn)轉(zhuǎn),臉色也略微的泛紅,像是難以切齒。
“因為,因為人家也很擔(dān)心仙女姐姐,我想和仙女姐姐待在一起。”
噗——
洛殤倒是被眼前小家伙這一番話逗的失笑,她將孩子摟進(jìn)自己的懷里,這個王府里,真心待她的,也便只有郡主同這個孩子了。
貝勒的話讓洛殤覺得暖暖的,可能是她不曾聽過什么暖心的話,也可能是那個男人冷語慣了。
洛殤抱起小家伙,坐在了一棵樹下,她嬌小的身子倚靠在樹干上,摟著懷里的小娃娃。
她很喜歡孩子,可是這輩子,都沒有辦法要一個孩子。也許有了孩子,她也就有了活下去的念想,只不過,冷邵玉又怎么能讓她懷孩子呢?
“仙女姐姐,你怎么哭了?”
聽見懷里小家伙的聲音,洛殤慌忙的擦了擦眼角流下的淚,她竟然忘了懷里的小人了。
也真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淚竟會如此的多。
“沒事。”她笑了笑。
“我不要仙女姐姐哭,如果哥哥不要仙女姐姐了,等我長大就娶姐姐。”
小家伙說的慷慨有詞,義憤填膺,倒是新鮮,這么小的一個孩子,他兩顆圓鼓鼓的眼睛滿是自信和肯定,讓洛殤笑了。
孩子就是孩子,這般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