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段時間經歷了也許是她一輩子的磨難,見過了許許多多的冷漠和殘酷。那些原本見了無比熱情,讓你覺得就像是可以為你干任何事的所謂朋友,那些欠下公司債務的,一個個像躲避瘟疫般地躲避她,是在躲避不了,就會采取拖,然后是蠻橫。她從來也沒為這些是操心過,這一切都是由父親和丈夫來打點的,她只需去接受就行。她不明白為什人家欠你的債務,卻要比你更高高在上?現在譚冰出走了,不論是為什么,就算真的是為了那位繼死了的我的后,又不期而至的林芮,她也不再那么傷心,那么難以忍受。她只想譚冰能馬上回來,回來哪怕是兩人一起去過那種貧困的生活也在所不惜。
我也不知道。盡管我一直在關注著整個事件的發展,卻根本不清楚這一切發生的前因后果。在某種程度上,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并不比眼前這位女人強,比她更不幸。我日益感到自己開始同情她,感到對她的愧疚。我是誰?我不過是一個莽撞地闖進別人的生活里,家里的不速之人,是所謂的第三者。而我這闖入者就像一頭橫沖直撞的牛,把一切都攪了個稀巴爛,包括自己的生活和生命。她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我不再在意我的死因,我甚至在聽到她接到那位余老板的電話后,為她感到由衷的高興。
我在譚冰的書房呆著,沒有跟著她一起去衛生間。我知道她是在盡可能地打扮一下自己,這是個堅強的女人,她似乎除了在自己丈夫的事上會失去理智,經常顯得像個潑婦外,任何時候,在任何人面前,都想讓自己顯得文靜雅致。有時連我都不得不感到自愧不如!經歷了如此多的磨難,被那些各色人等一次次羞辱,我看到她回到家里后獨自流淚,可卻從來沒看到過她當著任何外人,甚至自己的女兒流過。
我在想著芮兒和譚冰,想著這讓人感到難以琢磨的一切。書桌上那部深黑色的電話,我多么希望當鈴聲響起的時候,是譚冰或者芮兒。譚冰自從給朱小燕留下一封信離開后,就再也沒有過任何消息。他究竟去了哪里呢?我不相信他是為了躲避債務,而撇下妻兒逃走的。這個男人我太熟悉了!我知道他不是那種堅強的,具有強大意志力的人,但要說他如此不堪,我絕對不信。我每每想起芮兒消失后,他不停地尋找,還有整夜整夜呆坐在那的模樣就會出現在我眼前。我看著他一天天憔悴、消沉,就為他,這個我深愛著的男人而難過。我不知道芮兒對他干了些什么,真的。我要是知道的話,一定會想辦法阻止。
可我沒辦法阻止任何事,我是一個鬼,一個無法去托身,或是進入輪回的女鬼。
朱小燕梳洗完畢,她來到書房給公司的會計打了個電話,要她馬上把和余老板公司的賬目合同送過來。公司現在已經沒法經營下去,每天都有人堵在門口要債,法院的人也會隔三岔五地前往找譚冰,幾家譚冰欠下貨款最多的已經將他起訴至法院。我知道朱小燕接下的是一個怎樣的爛攤子,有多少艱辛在等著她。她已經賣了譚冰的車,似乎正在想法賣房子,把女兒也交給了譚冰的母親暫時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