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燕從外面回來了,東子顯然聽到了朱小燕的腳步聲,他在洗手間的動作加快了,洗手間的化妝品依舊是一條直線,我不知道這條直線是朱小燕的習慣還是東子的習慣,或者是他們共同的習慣?從我來到他們的家里,每次我跟著東子一起進洗手間的時候,化妝品就是這樣的一條直線。
東子在洗手間的動作還是沒有搶在朱小燕回家之前,在他想走出洗手間時,朱小燕依在洗手間的門口,東子還是不看朱小燕,還是想企圖從朱小燕的身邊越過,朱小燕不讓,她也不說話,盡管她那么矮小,卻在這樣的時候象座高山似的擋在東子面前,東子不得不開口說話了:“朱小燕,你到底要干什么?”東子稱呼朱小燕是全名,一如朱小燕稱呼東子的全名譚冰一樣,我對這對夫妻是越來越莫明奇妙,如果婚姻可以過到這種地步的話,我寧愿一輩子不要婚姻。
朱小燕說:“譚冰,她是誰?”朱小燕的問話冷冰冰的,一如她面部的表情,她刀刻出來樣線條的嘴唇。她為我吵架的時候是火山爆發式的,東子對我說過,現在我目睹的朱小燕卻是表情冷靜的,似乎在問一件與自己沒有關系的事一樣。
東子說:“朱小燕,欣兒死了,你開心了吧?如今欣兒的朋友給我打過電話,你值得如此興師問罪嗎?”
朱小燕愣了一下問:“就是那個去了北京的女人?”
東子回答說:“是。該放我出門了吧?”
朱小燕的身子讓了讓,東子從朱小燕的身邊擠了過去了,我在想,就是這樣兩具身軀,也有過緊緊相擁到沒有間隙的時刻?還有那個孩子譚楚楚的結果。人真是很奇怪的東西。不是嗎?男人和女人,女人和男人;就像柏拉圖說的那個被劈成兩半的怪物,相互尋找著自己的另一半,但總是會找到錯誤的一半。或者根本就找不到?找到了也是沒辦法縫合到一起的?
等東子去書房拿包的時候,朱小燕又把東子的鞋子拿了出來了。東子的鞋,朱小燕天天都擦,而且擦很亮,比大街上掛皮鞋的人擦得專業多了。東子穿鞋的時候,并沒有看朱小燕一眼,好象朱小燕為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一個男人在家的表現和在外的表現相隔太遠了!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我實在不敢相信,紳士般的東子居然是這樣對自己的老婆。東子在我的小屋里,那怕我幫他倒杯水,他也會說聲謝謝。每次幫他剪完指甲,東子就會用他那尖利小牙齒在我的身上、臉上、腳上任何一處不管不顧地咬著,東子說愛是長牙齒的。我常指著青一塊、黃一塊、紅一塊地讓他幫我數一數收到他多少愛情,
他的這種看得見摸得著的愛讓我上癮,那個時候從來不敢想象可以離開他這長著尖利小牙齒的愛情,盡管我知道身后還有著朱小燕這樣的一個女人,我總是想,我們的愛會讓朱小燕知難而退的,現在我目睹了東子和朱小燕在他們家里的表現時,我才明白,要擺脫朱小燕這樣的一個女人,是多么地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