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五個人正在山道上開始往峽谷下慢慢前進。
段落和冉斯竺打頭陣,Carol,頂著一雙還有些紅腫的眼睛在中間,她身后緊跟著王安娜,然后八月壓陣在最后。
本來八月堅持讓安娜排在Carol前面,這樣一來也給她創(chuàng)造機會靠近冉斯竺,另一方面自然是自己可以更好地護著Carol。不過安娜怎么也不同意,說是自己跟著最放心,八月也就隨她去。
這一條徒步道,根本也談不上算是一條山路,因為就是在懸崖峭壁的側(cè)面將本來的山體鑿開了一些,勉強有了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小路。
一路上許多沙礫碎石,冬日峽谷里的風吹起來,腳邊的小石子都會被吹動起來滾落一旁,不時地在提醒踏上這條路的游客們一定要時刻提起精神,保持小心。
不過也就像八月說的,最險峻,自然也有它最獨到的壯美之處。
略微從崖頂上往下走了一些,站定了放眼看過去,就是一片蒼茫忙的天地,遠處的云層翻滾,和地平線連在了一起,而從腳下身前延伸開去的龐大峽谷令人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更讓人震撼不已。
崖頂上是俯視,一望無垠。
但在這峭壁之上,山體之間,看這峽谷是平視,抬頭可見,更是似乎觸手可及,無邊無際。
看久了,似乎自己都變成了這山腰間的一處沙粒,一顆頑石,已經(jīng)和這浩浩蕩蕩的時間和空間的洪流鑄就的今時今刻融在了一起。
走上幾十步,便要拐彎,整條徒步道的下山部分幾乎都這樣的Z字形步道。
下山的時候,左手邊靠山壁,右手邊就是層層疊疊露出不同巖層,有些紅又有些綠的深深溝壑。
有時候能清晰的看到不知多少年前河道存在過的痕跡,蜿蜿蜒蜒,一條曲線上綠意盎然,甚至還起了許多郁郁蔥蔥的大樹。而兩側(cè)的巖壁卻在那條最顯眼的曲線兩旁各有百十米遠,不禁讓人暢想,若是大河復(fù)流,河道重現(xiàn),是否這水面能有填滿兩側(cè)沿壁之間距離的那樣寬。
而如今,那想象起來便是氣勢宏偉的大江大河的影子,如今也只剩下在最中間的地帶留下一條細細小小的蜿蜒曲線。
但這條極深極寬的溝壑,霸道地證明了這條江河曾經(jīng)洶涌澎湃,驚濤駭浪無數(shù)次沖撞拍打兩岸的樣子。
再往前走一段,走到將要拐彎的那一頭,一抬眼,赫然看見無數(shù)條溝壑中間有一條銀絲纏繞穿過,等眼睛適應(yīng)了一些鋪蓋在天地間的那層薄雪后,再定睛一看,真的是一條小河!曲曲折折,彎彎繞繞,從這個峽谷中流淌而出,又悠悠流進另一處峽谷。
天空中偶爾有鷹鳥展翅盤旋。
冉斯竺呵出一口熱氣,默默地用眼睛去丈量記錄每一絲光影下的峽谷,每一處可見的沙石草木。
Sophia說的沒錯,正是因為有美西,才有美東。
有的人到了這里,會覺得曼哈頓的E線地鐵擁擠不堪地毫無意義,也會覺得在那座城市里公寓如同鴿子籠一般時常令人窒息,因為他們從此心中有了峽谷,有了溝壑,有了這天地廣闊。
同樣的,有的人看到了這里,會更加迷戀社會文明,想要回歸秩序,回歸忙碌,回歸有通訊信號的網(wǎng)絡(luò)里,覺得眼前土地貧瘠,不然留戀囂囂紅塵。
紐約這座城市的精髓,不在于中央公園的人造水池,不在于林肯中心前的噴泉,不在于雙子塔舊址上迅速拔地而起的世貿(mào)高樓,也不在于享譽世界的大都會博物館。
而在于城市中生活的人。
紐約的心,就是那些紐約客們。
或繁忙,穿梭在世界各地,來去匆匆;或謹慎,求一份學業(yè)求一份工;或肆意,揮金如土,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在紐約找到;或喜悅,或貧苦,或心懷夢想,或為現(xiàn)實彎腰。
不論如何,都是普通人。
沒有神,沒有惡魔,都是人。
不過與其他城市相比起來,紐約這座城的欲望尤其的多。
整座城市人們的欲望的重量幾乎可以將整座曼哈頓島壓沉。
有的人逆流而上,有的人沉淪墜落。
一行人在這拐角處,勉強都可以站下,原地休息著。
冉斯竺斜背著略重的相機,久久沒有抬起拍下一張照片。
因為他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原來緊緊裹住那看似伸手可及的東西的霧散地快要看不見了,他思考著,手輕輕敲打著褲縫,虛空一握,似乎就找到了那個一直在尋找的影片的神韻。
他大喜,伸手抓住身旁段落的肩膀,搖了搖,微微仰頭,聲音并不大,有些抑制地激動說道,“找到了!片子的基調(diào)和靈魂!!我找到了!!”
段落被掰正過來面對著他,趕緊站穩(wěn)身子,聽他這么一說,也不禁喜形于色,“找到了?”
看見段落坦蕩蕩地為自己高興,斯竺的心一動。
為人師長,卻還是少年模樣,聰慧靈動,純粹如水,挺拔如山。
冉斯竺看著段落的眼睛,一時間忘了自己要說什么,抓住段落肩膀的兩只手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Carol和安娜沒聽明白,但也大概知道可能是在討論電影的事情。兩個女生小聲在說一些自己的事情,并沒有去打擾他們。
本來在隊伍的尾巴上的八月,因為在拐彎處,所以也湊近了在冉斯竺身邊站著,見身邊兩人這一筆劃,他也不由得跟著開心,“是你們昨晚還在討論的那個紐約的片子嗎?有突破?”
八月的聲音亮起,冉斯竺這才恍惚了一下回過神來,強裝鎮(zhèn)定地開口說道,“是啊,Sophia和Phil的這個建議太妙了。這廣闊的天地大美,真的教會了我許多。”
很自然地,垂下了手臂,拿起之前放在身旁石頭上的一瓶水,扭開了杯蓋,喝了一口。
八月也激動,伸手拍在冉斯竺的背上。
冉斯竺剛喝地那口水還沒來及咽下去,就被這么,拍了出來。。。
段落一臉懵。
臉上幾滴水珠。
咦,發(fā)生了什么,下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