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然然一愣,心里忽生警惕,可一看現在自己這四仰八叉的姿勢又臉一紅,覺得也不太應該懷疑眼前這余瑤,只是連連揮手說道,“哦,沒事沒事,我一個人可以的。”
余瑤見她拒絕,也明白大家只是偶遇相識一場,也不再多問,剛想放下她的腳,還是又問了一句,“你能站起來嗎?”
陸然然連忙點頭,想把腳從余瑤的手里抽出來。
余瑤也由她去,不動聲色地看著她把手里的拖鞋放在腳下,眉毛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陸然然用手撐在地上,把重心都放在右腳上,左腳跟輕輕地搭在拖鞋上,準備站起來,剛一用力,左腳也被牽扯著吃力,一陣痛鉆心,把她疼地又跌坐回去。
余瑤嘆了口氣,伸手把那兩只映著米老鼠的拖鞋給拿在手上,也沒了動作。
右手拎著她那雙拖鞋,撐在腿上,人還是單膝跪著的,他也不說話,低頭看向陸然然。
陸然然抱著腳坐在他跟前,臉是紅透了,人有點尷尬。
“嘿嘿,好像沒站起來。”她訕訕地自嘲了一聲。
“車停哪兒了?”余瑤覺得眼前這短發女生挺堅強,腳底下三個傷口還正在往外淌著血呢,痛得都站不起來了也不說什么。
陸然然倔是倔,但很識相,她也知道自己這時候沒什么好扭捏的,抬頭伸手指了一個方向,“不遠,挺幸運的,正好就在樓梯口附近找到一個停車位。”
余瑤點點頭,想要扶著她走上去。
他攙扶著陸然然站起來,“左腳注意點,別落地啊,不然還要消毒,再吃一遍苦頭。”
陸然然懂事地點點頭,左腳抬在半空,身體右傾,右手抓住余瑤的手臂,蹦跶地有些吃力。
兩人走得很慢,畢竟沙地又軟又容易陷進去,陸然然一蹦一蹦地,每一步都挺累。余瑤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陪著她這樣慢慢走。
“哎呀。”陸然然小聲吃痛,右腳似乎踩在了什么堅硬硌腳的東西上,腿一軟,身體失了重心,要往左邊摔過去,眼見著左腳就要踩在沙子上,余瑤趕緊側過身去,跨了一步,一把撈住她。
陸然然整個人將將要摔倒,這會兒一頭栽進了余瑤的懷里。
臉蹭一下地熱了。
余瑤抓緊了她,連忙看了一眼她腳下。唔,還好,左腳還記得抬著。他沒發現懷里那人的僵硬,把她扶穩了才放開。
這沙灘上短短的二十米路,他們現在才走了一半不到,余瑤覺得這不是個辦法,在沙地上還能蹦跶,等會臺階呢?
余瑤扶著陸然然,看了她一會。
陸然然臉還熱著呢,從小到大就沒離男生這么近過,當然,冉斯竺在她眼里不算男生。
她不敢看余瑤,就這么愣著。
余瑤看了她一會,覺得陸然然應該不重,便走到她面前蹲下,“上來吧,我背你。”
陸然然更慌了,連聲說不,這怎么好意思,還是讓自己蹦噠吧。
余瑤這會兒沒由著她了,蹲在前面悶聲說,“還是上來吧,臺階都是水泥鋪的,哪怕給你穿了拖鞋你也不好蹦,節省點力氣吧。”
陸然然拘謹地扶著他的背,抓了抓頭發,還沒拿定主意。
余瑤也就蹲在那兒,等了她一會。
剛分神在沙地上隨手畫圈圈呢,后背上有股重量和極淡的香氣撲了過來,差點把他撲倒在地上,啃沙子去。
“哎呀,要上來前跟我說一聲啊。。”
背上的人也不做聲,久了才細聲應了一句。
余瑤用手臂箍著陸然然的兩條腿,一步一步向岸上走去。
這會兒在洛杉磯的Westwood,UCLA的學生電影節已經到了最后的高潮。
Doug西裝筆挺地坐在臺下,兩手緊緊地握著座位把手,他心里明白這次最佳導演的獎項中,自己大概率是冉斯竺的陪跑,不過要是有個什么萬一呢?
萬一等會Phil抽出那張小卡片,念出了自己Douglas Van de Nor的大名呢?
冉斯竺也還是像開幕式那天一樣,穿了個西裝外套,里頭換了件天青色的襯衫,依然沒有打領帶,領口的紐扣沒系上,不過襯衫的領子挺拔有型,所以也絲毫不顯得懶散,倒是多了幾分沉穩和適當的自在。
前天他被Phil和Sophia請進辦公室聊了近三個小時,臨散了,Phil還意猶未盡地還想說些什么,還好他借口說家里的狗子沒有人喂跑得快。
本來約好的一個小時,冉斯竺也知道Phil這人有一時興起就拖堂的壞毛病,還打算指望Sophia來做救兵,可沒想到Sophia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法國老太太竟然拖堂起來比Phil還令人發指!
這倆人一左一右,一唱一和,愣是把冉斯竺關于紐約的素材有多少條,拍了多少故事線,他自己對這些素材還有什么打算和想法全套了出來。
等他走出辦公室的時候,總覺得渾身都被看了個透似的,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回頭往辦公室里看了一眼,Phil和Sophia湊近了在低語什么,他不得不感嘆,果然是兩只老狐貍啊。
冉斯竺的身后一排,依然坐著王安娜。畢竟安娜拿著段落的VIP票,自然想要坐得靠冉斯竺近些。
本來這個感恩節里,她也沒有提前計劃什么,就準備到時候作業和考試弄完了,跑去三番找簡陶小團圓一下。只是簡陶這位做事想來雷厲風行的媽媽,竟然回國了都沒跟自己說一聲,還是八月發來信息自己才知道。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悠悠嘆息了一聲,也不知道這個媽是怎么看待自己這一兒一女的,做事情從來都是通知,沒得商量。
這不,有時候連通知都給忘了。若不是八月報信,自己還真有可能就這么跑到三番,咚咚咚去敲一個空門。
然后可能也是像現在這樣自嘲一番,隨便在三番看看已經看過無數次的景色,再一個人回洛杉磯。
不過簡陶還真給她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認識了段落,從而她才有這個契機來電影節,更是不敢想象地靠近了冉斯竺。
冉斯竺和段落似乎還是很不錯的朋友,也因為有段落的這一層關系,電影節這兩天,都是他們仨約在一起吃的晚飯。
從當時莽莽撞撞拿到了冉斯竺的微信,到現在是可以一起約吃飯的交情,王安娜這幾天起床的時候想起這些都歡喜到笑出聲兒來,倒是把老王給嚇得不輕。
老王很不安,生怕安娜是不是得了什么毛病,自己的罐頭要沒著落了。
Phil這老頭套著一件略大的西裝瀟灑地上臺了。
他眉飛色舞地先把這一屆的參賽導演和影片們都夸了一遍,話一轉,拐了一個彎兒之后又把自己和一眾評委,尤其是德藝雙馨的Sophia教授也捧了一捧,直到段落坐在臺下給他使眼色,他才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唇,打開了獲獎信封。
Doug眼睛眨也不敢眨,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冉斯竺扭頭過去看他,怕他把自己憋氣憋壞了。
Phil看見了卡片上的名字,喜笑顏開,“最佳導演。”他頗有戲劇性地停頓了一下。
Doug快要暈過去了,安娜也不自主地握緊了拳頭緊張了起來。
臺下段落和Sophia看向Phil的眼睛要冒出火來,可別再折騰了,千萬要按照臺詞來說!
冉斯竺倒是不動如山,稍稍理了一下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