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鵬站在窗前，緩緩轉過身來，“瞳兒，江總司令自然跟我說過。我知道你年輕氣盛不服輸、不甘心，可是這件事已經沒有轉圜的余地，聽從江總司令的命令，江南軍、我們慕容家才能安穩太平。”
慕容瞳的怒火更盛，“江總司令同意蕭沉冽吞并咱們江南省，你就不會抗爭、反對嗎？你的尊嚴、面子往哪里擱？”
“抗爭、反對有用嗎？”
“都不抗爭一下，怎么知道沒用？父親，在這亂世，逆來順受只會備受欺凌、被人蠶食。”
“你還敢說？你以為洋槍那件事不了了之，是江總司令大發慈悲嗎？若不是蕭少帥，你早就被曹副參謀長綁到金陵法辦！”慕容鵬怒斥。
“……”一瞬間，慕容瞳明白了。
那天八點，曹副參謀長接到江總司令的電報后匆匆離去，洋槍一事不了了之。
她還以為是江總司令放她一馬，或者是其他原因，沒想到是蕭沉冽與江總司令交涉，怪不得曹副參謀長不打算追回蕭沉冽搶走的那一半洋槍。
那么，蕭沉冽應該早就聯絡江總司令，與他談妥轉投其麾下的條件。
慕容鵬語重心長道：“瞳兒，我老了，執掌江南軍政已經力不從心。我之所以沒有反對江總司令，是為了江南的一方太平，也是為了保住你。即使我反對，江總司令也不會顧及我們的意愿，難道我們要反嗎？”
慕容瞳語塞。
的確，父親的考慮是對的，為大局著想，為她的安危考慮。
他拍拍她的胳膊，“我知道你不甘心，你以為我甘心嗎？江揚軍的實力越發強大，蕭少帥遲早會發兵攻打我們江南軍，你有十分的把握打敗江揚軍嗎？現在他自愿轉投江總司令麾下，你與他共同執掌三省軍政，不必再遭受南方諸省督軍的輕視、欺壓，不也是好事一樁嗎？”
“父親，大哥是被江揚軍殺死的，難道你不想為大哥報仇嗎？難道你可以和仇人一笑泯恩仇嗎？”
“你大哥是軍人，死于戰場是他的光榮。早些年，我也想為你大哥報仇，可是這幾年江南軍的情況你又不是不清楚。”慕容鵬嘆氣，“時移世易，在這烽煙亂世，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父親，我知道了。”
慕容瞳失魂落魄地來到外面走廊，喬慕青和楚懷安立即上前詢問。
喬慕青著急道：“少帥，你倒是說句話呀。”
慕容瞳的拳頭攥得越來越緊，“我先冷靜一下。”
這時，外面響起汽車開進大院的聲音。
楚懷安匆匆下樓去瞧一眼，道：“少帥，是蕭少帥。”
她立即下樓，蕭沉冽踏進大門，掃視寬敞如排球場的歐式客廳，謝放跟在后面，拎著兩只黑色真皮行李箱。
“你來干什么？”慕容瞳竭力克制，可還是克制不住怒火。
“我是三省少帥，自然要住在江州督軍府。”蕭沉冽揚眉。
“不行！”
“那你讓我住哪里？”
“我管你住哪里！”
“你不管，我就住在這兒。”
他堂而皇之地進去，她立即攔住，面上殺氣騰騰。
蕭沉冽冰冷地勾唇，“江州督軍府這么大，房間這么多，再來一二十人也夠住，不差我一人吧。”
謝放提醒道：“慕容少帥，這是江總司令允許的。”
慕容瞳強硬道：“我不許就是不許！”
蕭沉冽朝她勾勾手，她知道他的意思，就是不過去，不聽他的悄悄話。
他不介意，輕笑著靠近她，在她耳畔低語：“若你不讓我住督軍府，那張照片將會成為明天《江揚日報》、《金陵日報》的頭版頭條。你自己選。”
她的五指骨節啪啪地響，眉目盈滿了戾氣。
楚懷安眼睜睜地看著蕭沉冽與謝放堂而皇之地上樓，快氣瘋了。
喬慕青問道：“少帥，他說了什么？”
蕭沉冽一定用什么威脅少帥了，不然少帥不可能讓他進去。
慕容瞳沒有回答，一雙明眸幾乎噴出烈焰。
過了半晌，她扔下一句話就上樓：“叫蕭沉冽到天臺。”
蕭沉冽挑了三樓的一間臥房，臥房分里外兩間，外間可當作書房，與慕容瞳的臥房格局差不多。
他剛放下行李箱，楚懷安就來傳話。
走上天臺，蕭沉冽看見她面向繁華的江州城站著，一身少帥軍服沐浴在日光里，英姿颯爽，有一種雌雄莫辯、明艷而凌威的氣度。
慕容瞳聽見腳步聲，但沒有轉過身。
“有什么話就說吧。”他站在她身旁。
“今天這個結果，你謀劃了不少時日吧。”她冰冷地瞟他一眼。
“可以這么說。”
“從搶那批洋槍開始，你就已經謀劃好了吧。”她沒想到他這么爽快地承認了。
“你還想知道什么？”
“那天曹副參謀長來要綁我去金陵，收到江總司令的電報后就離去，不再追究洋槍一事。這件事與你有關？”
“我跟江總司令說，那批洋槍就當是我投靠金陵政府贈予我的一份賀禮。”
“你的投誠之禮是南河省？”慕容瞳冷哼。
“與慕容少帥這樣的聰明之人交談，很過癮。”蕭沉冽忽而笑起來。
“我發電報給你，要你登報承認你槍殺張天佑，你為什么食言？”
“這件事的確是我失信于你。若我登報承認，不就讓高坤師出有名嗎？”
慕容瞳恍然大悟，他不登報承認，是要高坤攻打江揚軍師出無名，要讓帝都政府和江北諸省知道，他蕭沉冽被南河軍攻打、被高坤欺壓，才投靠金陵政府。
不過，相信很快天下人就會知道個中內情。
他失信于她，害得她焦慮了好幾天，她無法原諒他。
蕭沉冽望著江州這豐饒的魚米之鄉、繁華的城市景象，“我讓你得到那些洋槍，不用被綁到金陵法辦，可以抵消我失信于你吧。”
此時此刻，慕容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但是，怒火未消。
“你搶了潘先生，江總司令不生氣嗎？沒讓你交人嗎？”
“潘先生是我的人，昌江三省軍隊的作戰力提升了，不就是金陵政府的實力提升了？有區別嗎？”蕭沉冽挑眉冷笑。
慕容瞳默默地想，看來江總司令對他很是欣賞。
他似笑非笑道：“其實江總司令想把江南、江揚和南河三省的治所設在陵州，我提議設在江州，至于江揚、南河二省，我加強布防，防御帝都政府。”
她心里驚詫，倘若治所設在陵州，慕容家和江南軍就要搬到陵州。
陵州，江揚是他的地盤，她有好果子吃嗎？她還剩下什么軍政大權？
空有少帥名頭罷了。
他為什么愿意吃這個虧？
“江南人杰地靈，我一直向往江州的繁華富庶，現在夢想成真了。”
陽光傾城，蕭沉冽微瞇的黑眸落滿了璀璨的金芒，清澈，深邃，熠熠閃光。
那光芒，好似能夠吞噬天下萬物、山河斑斕。
一時之間，慕容瞳看不懂他。
他拍拍她的胳膊，笑意深深，“你我聯手合作多次，不介意再合作一次吧。只是，這次合作可能會久一點。”
“我不想跟你合作。”她眼神倔強。
“你沒得選擇。”
“是嗎？”她冷笑著反問，大步流星地離去。
蕭沉冽望著江州城，眸色堅定：母親，我一定會找到你。
……
督軍府有外人闖入，慕容瞳有必要對所有傭人訓誡一番，還要對娘、表妹解釋清楚，安撫她們。
葉采薇看淡了紅塵俗事，對軍政大事不太關心，再說慕容鵬會跟她解釋，因此她讓慕容瞳去忙。
凌眉黛住在二樓，她把表哥拉進自己的臥房，擔憂地問：“表哥，我聽傭人說出大事了，究竟是什么事？還有，有人住進督軍府，那是什么人？”
“表妹，你別擔心，我會處理好。”
慕容瞳簡略地說了幾句，“就讓他暫時住在督軍府，我會想辦法把他趕出去。”
凌眉黛震驚不已，“你是說，住進督軍府的人是江揚軍蕭少帥？”
慕容瞳點頭。
凌眉黛更擔心了，“蕭少帥為人狡詐奸滑，表哥你一定要萬事小心。”
二人說了幾句，慕容瞳想冷靜一下，回三樓的臥房。
卻看見，蕭沉冽走進相鄰的臥房，就在她的臥房隔壁。
“蕭少帥，二樓有那么多臥房，你非要住這間嗎？”她氣哼哼地質問。
“這間臥室朝南，陽光甚好，我喜歡。”蕭沉冽的俊臉綻放一朵云淡風輕的笑，“里面的家具、擺設，有的我不太喜歡，不過先湊合吧。”
“你住到二樓去！”
“原來慕容少帥這么霸道。”
“你不去，我就把你的行李箱扔到二樓！”慕容瞳不想日夜見到他，更擔心近水樓臺，被他發現自己的秘密。
“近水樓臺先得月。凌家表妹住在二樓，我住在她隔壁，美人相伴，也不錯。”蕭沉冽的眉宇流露一絲風流。
“……”她險些揮去拳頭，“我不準你動我表妹一根汗毛！半分覬覦的心思也不行！”
“那你要我住二樓，還是住三樓？”他好整以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