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說不算就不算了嗎
在這字里行間,云老的音容笑貌都似是活現在眼前。
眼尾恰好能夠瞥見榻上平靜躺著的人影。
江暄畫拿著字條動作遲緩地走向床榻邊,直到徹底看清榻上的人的面容,她身子一軟,攤到在地,手上的信紙也順著手邊飄落。
云老此刻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然而儀容被打理得整整齊齊,曾經的滿面油光,也被擦拭得相當得體干凈。
唯一難得的是,他的唇邊似乎還帶著一絲滿足的微笑。
她雙手抓著云老的手臂,那冰涼僵硬的觸感令她根本連自欺欺人的機會都沒有。
一句師傅就這樣哽在了喉嚨,再也無法叫出聲。
身后,皇景凌已經站了許久。
江暄畫自然有所察覺,不知為何,她此刻對皇景凌的怨氣又一次上升到了極致。
只因她突然間想起了昨天在山上尋藥時,那個護衛所說的那番話,只因當時的狀況,她才未來得及追問。
當時云老提出,讓她去尋百解草時,皇景凌的神色確實有所轉變。
他對用藥方面并不純熟,可認識的藥材或多或少要比她多上一成。
在這草藥名單中,雖然常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名字,但命名“百解”的,卻實在是太過狂妄。
這一點,就連她當時都有所遲疑,想必皇景凌更會有所察覺……
這其中,摻雜了太多她理不清的關系。
她并不回頭,只鎮靜地問道,“其實你一早就知道,對不對?”
身后的人不說話。
又再度問道,“你一早就知道,師傅他體內的毒,無藥可救,那個百解草,也并不存在,是不是?”
皇景凌踱步上前,蹲在了江暄畫身旁,看著云老的尸身好一陣子,才緩緩開口,“你既已全部知曉,我亦無話可說。”
江暄畫聞言,轉過臉去看著皇景凌,唇輕輕向上一挑,“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她頗大度的點了點頭,“行,真行!皇景凌,你可還認得站在躺在這床上的,是你什么人?”
皇景凌啞然,未能及時開口。
江暄畫怒而起身,咆哮叱道,“他是你我的師傅!皇景凌,你瞪大眼睛仔細看看,師傅他死了!死了!可從昨天到現在,我都未曾見你掉落一滴眼淚,皇景凌,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心?”
皇景凌被她這一吼,徹底地呆住,似是聽錯,又像是癡傻了一般,垂眸不語。
然而在江暄畫眼里,他這般模樣無非是因為愧疚。
“都是因為你,我才未能見到師傅最后一面,你明知道師傅一直在強撐,撒謊騙我出去找藥,你為什么不肯告訴我真相,還假惺惺地跟在我后面陪我上山,這一切你明明知道……”
她不知道師傅這樣做的用意,同時也無法理解皇景凌的做法。
她向來把云老這個師傅看得極重,對于這一點,皇景凌不會不知,偏偏他卻不肯告訴她,而是將她蒙在鼓里。
“難道在你的眼里,就只有你的皇位和你們皇家的天下嗎?”
“江暄畫——”他眼色一沉,心底深處被動搖。
皇景凌起身,正要伸手拉她,卻被江暄畫側身躲開,疾言厲色道,“夠了!別碰我!”
言罷,江暄畫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
固然她深知,這次大多是因為她自己的疏忽,可皇景凌分明知情卻不告知她,這一點實在讓她不得不怨……
她瘋了一般跑回了房去,正要關門,皇景凌卻一手撐著門板硬闖了進來。
他此刻的神情極其陰冷,眉宇之間似乎隱了一股殺意。
她心底對他仍有些畏懼,可還是壓足了底氣,一雙星眸直勾勾地剜向他,抬手指著大門外,冷冷道,“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見皇景凌仍舊在一步步向自己靠近,江暄畫下意識地往后退去,警惕斥道,“沒聽到嗎?我讓你出去!我這兒容不下你這冷血之徒!”
此話一出,皇景凌頓停了腳步,恍若未聽清一般,“你說什么?”
皇景凌這一問中包含了千百種不甘,連看她的眼神也變得渙散縹緲。
她此刻被憤怒沖昏頭腦,見他如此,卻更是覺得諷刺可笑,放肆地火上澆油,“我說我這里,容不下你這樣冷血無情之人,請你出去!”
說罷,她收回了指向門口的手,“還需要我說第二遍嗎?”
“江暄畫,難道在你眼中,我竟就是這樣的人?”皇景凌此刻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但眼底飽含的無奈隨時都快被溢出。
他看著她,失落在心底跌落崩潰,連開口的力氣也被減弱大半,皮笑肉不笑地提了提嘴角,“你從未相信過我,我所做的一切,你唯獨看到的,就只是冷血和無情……或許,你真的從未將我看在眼里。”
江暄畫聞言,心底一時開始有些不忍。
可轉念又想到,皇景凌所說的都只是敷衍,他騙了她!是他令她沒能見到師傅最后一面!
就憑這一點,皇景凌便不值得被原諒!
想到此處,江暄畫面上掛起一絲漠然,抬眸淡淡的看著他,又勾了勾唇角,“是啊,我的確從未將你看在眼里,即便是如此,那又如何?”
“可你今天不是還和我說——”
皇景凌正言語激烈之際,江暄畫卻直生生的將他的話音截斷,“說出去的話,在我這里,并非潑出去的水,我隨時有權收回。所以,我今日所言,全不做數,還請殿下莫要當真。”
聞言,他的雙手逐漸收攏做拳,看她的神情愈發地緊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這一天,可到頭來,卻又只換來她的一句“全不作數。”
諷刺,真真是巨大的諷刺。
皇景凌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勾起一絲自嘲,暗淡的眸光又將這一切顯得尤其蒼白無力。
“全不作數,呵,好,如此甚好。”
皇景凌垂眸沉沉的笑著,抬眼盡是孤寂與落寞,“江暄畫,在你眼里,我或許就是一個任你愚弄的傻子……師傅的死,并非你我之過,也絕不是你我所為,未能得見他最后一面,你要恨我,怨我,我皆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