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她上一次和子言來到這個沙坑的時候,她還開玩笑地回憶著那個小男孩。
這個沙坑,是她第一次遇到君子言的地方,也是第一次會遇到那個不知名的小男孩地身上。
難道說,葉南卿會是那個人……那個她甚至連容貌特征都回憶不起來的小男孩?
夏歡歡的身子慢慢變得僵硬了起來,看著眼前的男人蹲下了身子,用著手指代替著筆,在沙坑中畫著畫。
那手指的筆觸,就像是在畫著一幅兒童畫似的,可是每一筆每一劃,他卻都畫得極其認真。畫……在沙坑中慢慢地呈現了出來。
而夏歡歡的眼睛睜得越來越大,當葉南卿畫完了最后一筆后,夏歡歡呆呆地愣著了。
葉南卿的那幅畫,對夏歡歡來說是模糊而又熟悉的,這幅畫,就像是她小時候喜歡畫的那種畫似的,有著她喜歡的鈴鐺,向日葵和大大的花瓶,有著小圓桌,有著公主式的碎花窗簾,還有一個房間,是堆滿了玩具的……就好像是她給葉南卿這次別墅所畫的設計圖。可是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設計圖,是一種專業地畫法,而葉南卿這會兒在沙子中畫的,卻完全是一種兒童畫的畫法。
“這是那個女孩曾經畫給我看的畫。”葉南卿這才重新站起身子,如同墨玉般的眸子,定定地凝望著夏歡歡,“她在畫完這畫的時候,對我說,她會給我一個家的,這樣,就不會寂寞和害怕了全能大專生。”
她的心跳在不斷地加快著,腦海中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可是……如果是真的,那未免太可笑了!
而他,就像是為了要證明她的猜測,說著,“夏歡歡,你一直都知道,我在找一個人,可是如果我說,我要找的人就是你,你會信嗎?”
這一刻,夏歡歡只覺得心臟就像是被重擊了一下似的,“你別開玩笑了。”她深呼吸了一下道。
他的臉上,是一片的嚴肅認真,“這件事,我永遠都不會拿來開玩笑。”又或者是她不愿意相信嗎?不愿意相信她就是他苦苦尋找了二十幾年的人!
夏歡歡沉默著,葉南卿這會兒的神情,這會兒的聲音,在在說明著他的認真。他們曾經交往一年,又曾經因為這事兒而分手,她比誰都清楚,葉南卿那個人在葉南卿的心中,占據著多少的地位。
可是現在,他卻在告訴她,那個人就是她0那么梅昕怡呢?你不是三年前就確定,她是你要找的人嗎?”
“不,她不是!”他回道,一步步地朝著她走去,最后站定在了她的面前,“我要找的人是你,我無比地確定,我要找的人是你!歡,別和君子言結婚。”
不知道為什么,當葉南卿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夏歡歡原本慌亂錯雜的心跳,倏然變得平靜了起來,“抱歉,就算我真的是你要找的那個人,現在也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沒有……意義?”他的身子猛然一僵,臉色在月色下,變得有些蒼白。
“我要結婚的對象,是只因為我才愛上我的,而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夏歡歡認真地說道。
“你從來就不是任何人的替身!”葉南卿低低地吼道,他要找的人,從頭到尾都只是她而已。
這樣的葉南卿,是夏歡歡所不曾見過的,焦躁,卻又帶著某種脆弱,就仿佛她再說一些什么,他就會倒下似的。
可是有些話,她卻一定要對他說明白。
“當初,你因為覺得梅昕怡是你要找的人,所以我們分手了,而現在,你因為我是你要找的人,所以要再和我交往嗎?那樣的話,我又何嘗不是成為六歲那年,和你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我的替身?”夏歡歡靜靜地說著。
“是,當初分手,是因為我以為梅昕怡是我要找的人,可是三年的時間,我才真正發現,我愛的是你!所以我才會重新去找你,去接近你,直到我發現你才是我要找的人時,你知道我又多懊悔嗎?”懊悔著當年為什么不順著自己真正的心意,懊悔著為什么被自己的執念所困住,而放開了她的手。
“可是現在的我,已經不愛你了。”很多事情,錯過了就回不去了,就算這話會很傷人,可是如果不說清楚的話,只怕將來會更傷他,“葉南卿,我現在愛的人是君子言,所以,我要嫁的人也是他。”
所以,就算他這樣地向她坦白著自己的心,告訴著她,他對她的所有感情,她也依然還是要嫁給君子言嗎?
“即使我說,我會一輩子只愛你一個,一輩子都會對你好,寵你、疼你,你也不愿意回到我身邊嗎?”他猛地抱住了她,把她緊緊地壓在自己的懷中,感受著她身上的那種溫暖觸感。
夏歡歡的身子僵硬著,葉南卿的懷抱,曾是她無比熟悉的。他肩膀的寬度,腰的寬度,還有她在他懷中,距離他心臟位置的距離……她都清楚。這些話,如果當年他在分手前對她說了,那么也許他們不會分手,也許他們會繼續交往下去……
可是——“對不起,我的一輩子,已經許給了別人了。”沒有掙扎,也沒有去回抱住他。她只是平靜地稱述著一個事實,“我愛子言,我不可能會離開他。”
他的呼吸,就像是驟然間挺直了一般,雙臂,以著極慢的動作松開著,直至最后垂落在他身體的兩側。
他睨看著她,突然輕笑著道,“你愛他?”
“是。”她無比肯定地答道,往后退開了幾步,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他并沒有再度上前,依舊站在原地,半垂著眼簾,唇角上,盡是嘲諷之色,“是不是就算你知道,當年我們的分手,是君子言一手促成的,你還會依然愛他嗎?”
夏歡歡楞了楞,“什么意思?”
葉南卿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看著夏歡歡,這一刻,他仿佛又恢復成了平時的樣子,從容而優雅,完全沒有剛才的焦躁和失控。
“夏歡歡,你以為當年,我為什么會認錯梅昕怡呢?你覺得依我的性格,會輕易地把一個人,錯認為是我尋找了那么多年的那個人嗎?”
葉南卿這會兒的神情,讓夏歡歡有著一種莫名的不安,總覺得他接下去要說出口的話,絕對不會是她想要聽的。
原本已經趨于平靜的心臟,又開始狂跳了起來,她想要他別再說下去了,想要現在就離開這里,可是,雙腳卻像是僵硬了一般,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的耳邊,聽著他夜風般的聲音說著,“他告訴了梅昕怡,當年你在這個沙坑里,對我說的每一句話,也是他教會了梅昕怡畫下你給我畫的那幅畫,更是他讓梅昕怡來代替你的身份。”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鋼針一樣,狠狠地刺入著她的耳蝸。“怎么可能,子言怎么可能會知道——”話說到一般,她突然停住了。
她記得,上次和子言在這個沙坑邊的時候,她曾問過他,記不記得小時候她在沙坑邊遇到過一個小男孩的情景,因為在遇到對方的時候,子言那時候,也正站在沙坑地不遠處。
如果說,他記得呢?他的記憶力一向就很好,許多陳年往事,她都已經忘得一干二凈的,可是他卻可以記清著每一個細節。
這個沙坑,是她和子言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甚至她都還記得一些事兒,以他的記憶力而言,沒道理會不記得,可是他那時候,卻是別開頭說“忘記了”。
一時之間,夏歡歡出神地想著,直到葉南卿的聲音把她再度地拉了回來。
“怎么,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葉南卿淺笑著問道。
“不是,我什么都沒想到。”夏歡歡咬了咬唇,又道,“當年我和你交往的時候,子言根本就沒出現。”
“出沒出現,他怎么會知道這些的,你可以自己親口去問他。”他淺淺地笑著,笑容里的那份嘲諷,似在對著她,又似在對著他自己,“如果當初,他沒做這些手腳的話,你覺得我們會分手嗎?”
夏歡歡怔然著,一時之間,竟然什么話都答不上來。
夏歡歡幾乎是渾渾噩噩地回到了b市,沒有搭著葉南卿的車,而是去了火車站,買了前往b市的火車票。
半夜地火車站,比起白天地喧嘩,要清冷得多。
候車室內,旅客并不多,夏歡歡握著車票,木木地坐在椅子上呢,滿腦子都是葉南卿在沙坑邊對她說的話。
她和他的分手,是因為子言嗎?葉南卿之所以會錯認梅昕怡,都是子言做的手腳?!
可是那時候,明明是她和子言十年之約的時期,他在這十年間,根本就不曾在她身邊出現過,又怎么可能知道她和誰交往,更甚至,還設下這樣的套。
可是,若不是子言的話,梅昕怡又怎么會知道當年的那些話和畫呢?她曾經在6歲那年,對葉南卿說過的話,包括那幅畫,她自己都只能模糊地記個大概,很多細節的東西記不住了,可是按照葉南卿的話,梅昕怡可以說是一字不差地當著他的面對他說了這些話。
如果不是子言,那么誰還會有那樣的記憶力,會記得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