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又說回來，當初在醫院的時候，司梟無可奈何之下回了部隊，雖然留下了兩個人照顧她，卻終究無法在司家人的重壓下保全她。

喬洛洛并不覺得自己有多么脆弱，會離開了一個人就無法活下去，可在當時的情況下，若不是趙楓眠的出現，若不是趙楓眠及時向她伸出了手，以她當時的狀態，為了要在那個陌生的地方活下去，只怕還要吃好長時間的苦頭。

這樣的一個人，幾乎等于是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讓她徹底蛻變為了跟從前完全不一樣的人——不僅僅是成為Joe或所得到的名聲和財富，而是因為她終于可以為自己活一會，成為那個能讓自己喜歡的喬洛洛。

也正是因為這次蛻變，喬洛洛很清楚，只有自己喜歡自己了，才能有足夠的底氣去面對任何事情。就像現在，哪怕她離開趙楓眠后要面對一個人撫養兩個孩子的境況，她也一點都不會覺得恐慌或者不安。

又等了半個多小時，喬洛洛跟艾妮正縮在沙發上吃著艾妮做的水果沙拉，趙楓眠那邊才終于有了動靜。

只聽他不舒服地哼了兩聲，原本搭在肚子上的手突然抬起放在沙發背上，似乎在確定什么一般還左右摸了兩下。不過很快，趙楓眠的摸索就停了下來，掙扎著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無比熟悉的枕頭。

從被喬洛洛剝奪了睡在臥室里的資格之后，趙楓眠也不想在雜物間里打地鋪，就干脆在客廳的沙發上安了家，枕頭和被子也都是一開始喬洛洛扔給他的那一套。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喬洛洛見他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沙發上繁復的花紋，心里一酸，也跟著停下了去叉水果的動作，“不用懷疑，你確實已經回來了，是喬伊送的你。”

聽到喬洛洛的聲音，趙楓眠終于有了反應，翻身轉過頭來。

然而他動作做到一半卻突然臉色劇變，連滾帶爬地從沙發上滾下來，抱著垃圾桶就開始大吐特吐，頓時一股沖天臭味就在房間里飄飄揚揚地彌漫開來。

喬洛洛哪里受得了這個味道，趕忙扯了兩張紙捂住口鼻，然后下意識看向艾妮。

她其實并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房間里現在有意識的人除了她自己就只剩下艾妮了，在不知道怎么辦的情況下當然會優先選擇向對方尋求幫助。

而艾妮卻不知道是做賊心虛還是怎么的，竟然不打自招：“你別看我啊，我沒做什么，只是在醒酒湯里加了些可能會催吐的東西，誰知道他這么經不起折騰……”

喬洛洛：“……”

吐過之后，趙楓眠的臉色不再慘白，無力的癱坐在地上，背后靠著沙發，一手卻還需需圈在垃圾桶旁，隨時準備著預防下一次嘔吐。

腐爛物被發酵的味道越來越濃郁，根本就不是兩張紙巾可以隔離的，喬洛洛承受不住，跑進浴室也開始嘔吐起來。

不大一會兒工夫，剛才的夜宵連帶著晚餐就全部交待在了馬桶里。

尤其她肚子里還懷著孩子，嘔吐時的感覺更加難受，生理性的淚水也止不住地流了出來，看起來竟然比趙楓眠還要凄慘幾分。

艾妮放心不過，跟進來看到的，就是她雙手撐在潔凈的馬桶上，不住地掉眼淚的樣子。

那樣的委屈，不可能是因為一次嘔吐就能誘發出來的，那她的心里，又該藏了多少不為人知、智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咽下的苦楚呢？

什么話都沒有說，什么勸慰、道理、心疼在這個時候都已經沒有宣之于口的必要，艾妮只是走上前去，給了喬洛洛一個沉默的擁抱。

突如其來的溫暖讓喬洛洛愣了一瞬，可她很快就放下了防備，顫抖著伸出手，緊緊抱住了艾妮雖然瘦弱卻無比結識的腰身。

這個擁抱，與過往幾次樊昊宸給予她的完全不一樣，卻同樣很溫暖，能讓人在短時間內擁有堅定的力量。

是的，剛剛她確實在害怕，并不是因為可能到來的不定未來，而是因為不確定自己此時的選擇是否真的正確——趙楓眠眼中毫不掩飾的愛意，總能讓她產生出龐大到無法負擔的愧疚感。

就算在怎么在心里安慰自己，她終究還是負了那個男人啊……

在艾妮看不到的地方，喬洛洛伸手捂住臉，眼淚不斷不斷地流下來。

要是不愛，為什么要跟他結婚呢？如果沒有結婚的話，她現在是不是就不用這么痛苦了？也不用始終背負著這樣龐大的愧疚。

有些時候，愧疚也是能成為殺人的利刃的。

聽到外面傳來的動靜，喬洛洛才終于開始回收泛濫的情緒，胡亂將眼淚擦了，木然地道：“走吧，不管怎么樣，事情還是要做的。”

既然已經負了，那么她現在能做的，就是放過趙楓眠也放過自己，不要讓錯誤再繼續下去。

長痛，不如短痛。

趙楓眠正在廚房接水漱口，抬眸看到喬洛洛和艾妮有過一剎那的驚詫，卻很快就平靜下來，將口中的水吐出，笑著道：“有客人啊，抱歉，失禮了。”

從醉酒狀態中醒過來的他，儼然又變回了那個喬洛洛曾經熟悉的，灑脫不羈卻又溫和好相處的趙楓眠。

喬洛洛有些回不過神來，艾妮也驚住了總覺得眼前這個人跟白天那個看起來很不一樣，但真的要說，卻又不知道該怎么才能表達清楚。

對此趙楓眠卻沒有什么表示，只是接了一杯熱水，緩步從廚房走出來，邊走還邊疲憊地揉著額角，“曉，有什么吃的嗎？喝了一肚子的酒，我現在很難受。”

可Mary他們不知道為什么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指望喬洛洛做飯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喬洛洛無奈，只能又看向艾妮。

好在艾妮雖然也沒有什么料理天賦，但拜職業所賜，下面條還是很有一手的，很快就做了一大鍋出來，一人一碗暖暖和和地吃了，才總算安靜地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