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跟喬洛洛齊齊變色，同時看向樊昊宸，而且都是眉頭緊蹙，眼帶不解的模樣，連偏頭的角度都是幾乎相同的。

其實之前打量女人的時候樊昊宸就有發現，女人雖然已經年老，但眉眼彎曲的弧度，下頜干凈柔軟的線條卻依舊跟喬洛洛有著幾分相似的味道——這也是如今的喬洛洛，僅有的還能看出些從前的影子的地方了。

樊昊宸的視線不斷從自己臉上略過，然后又轉去看遠處的女人，似乎是在研究什么一樣，眼神淡淡的，喬洛洛卻止不住的心慌。

她原本就已經有所猜測了，被樊昊宸這么一說，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看向女人的眼神也更加復雜莫測。

果然，能把這里當成家的，認識她父親的，知道她名字的……難怪，難怪女人在聽到她父親的名字后會有那樣的反應，難怪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情邀請她一起吃飯，難怪會用那樣的眼神打量她……

可惜，她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

喬洛洛偏過頭，想要避開樊昊宸的視線，卻無意中看到了坐在桌旁，正目光凄婉地看著他們的女孩兒，神情立時又是一變。

這個女孩兒，是叫女人媽媽的，她聽到很多次，很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而且仔細看的話，女孩兒確實跟女人長得很像，是那種婉約清秀的美人兒，比喬洛洛曾經在沈璧拿出來的照片上看到的、她沒有變臉之前的模樣還要好看許多。

想來，女孩兒的親生父親，應該也是很好看的人吧？

喬洛洛并不覺得對方可能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妹妹，畢竟當年母親離開的時候，她才不過幾歲而已，都不到能記事的年紀，而眼前的小姑娘，卻至少小她十歲。

女孩兒完全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懵懵地坐在那里，不敢再隨便說話，眼角掛著的淚珠兒也像是受了驚一般，顫顫巍巍地抱著濃密的睫毛，一不留神兒就滾落到了珍珠般的臉蛋上，留下一條讓人忍不住愛憐的水痕。

真是讓人羨慕啊……喬洛洛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表面上已經看不出來了，但她總感覺還能摸到一些猙獰的傷痕，似乎是火場留下來的烙印，又像是手術刀劃過臉頰后的代價……

一種莫名的自卑感襲上心頭，喬洛洛從來不覺得自己比別人差在哪里，可面對眼前的如花容顏，卻不知為何會感覺到厭惡，對自己，也是對這個初次見面的女孩兒。

很努力地看著，喬洛洛想從女孩兒的臉上看到另一個男人的影子，想要知道對方究竟是什么樣的一個人，才能讓她的母親那么果決地拋夫棄子不說，還卷走了父親大部分錢財，只留給了他們一堆爛攤子和洗不盡的屈辱。

可惜喬洛洛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所以她記不得母親是什么時候離開的，記不得當時父親的表情，記不得自己是否傷心哭泣，記不得之后她跟父親又是如何走出了這段痛苦的記憶……

整張臉都幾乎皺到了一起，喬洛洛收回視線，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跟先前并沒有什么不同，并且果斷摒棄了問女人身份的問題，只是說：“為什么她說這個房子是她的？”

喬先民留給她的東西，很多都被沈甄伙同她繼母一起奪走了，公司也早就因為經營不善而倒閉了，在樊昊宸后面給她看的清單中，除了這棟別墅以外，就只剩下她跟沈甄結婚之前，喬先民給她買的那棟房子了，就在離這里不斷太遠的地方。

不過那棟房子喬洛洛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踏足，因為光是聽樊昊宸和趙言述說，她都能想象在那段婚姻里自己過的究竟是什么樣的日子，連帶著念安，也跟著她一起過了這么多年不人不鬼的日子……她實在，算不得一個合格的媽媽。

知道喬洛洛已經猜到了，但并不想直接戳破，樊昊宸自然不會去做可能叫她不高興的事情，便只是簡單地說：“這房子的房產證上是兩個人的名字，你父親生前并沒有進行更改，所以在他過世之后，便自然該由另一個人獲得。”

他頓了頓，見喬洛洛面色還算不錯，才有繼續道：“洛洛，你父親生前并沒有留下遺囑，再加上……就算我想辦法幫你爭取，這棟別墅你也只能得到一半而已，但另一棟房子還有其他一些被沈甄騙去的東西是屬于的你，這位……”

樊昊宸瞟了女人一眼，神色間帶了些隱晦的不屑，“這位林女士能得到的，只是半棟別墅而已。”

喬洛洛低頭沉默地想著事情，女人卻是身形一震，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再也顧不得樊昊宸的身份和讓人望而卻步的氣質，上前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急不可耐地問：“你剛才說什么，什么沈甄，什么被騙？你說清楚。”

那急切的樣子，仿佛就像是一個全心全意為丈夫擔心的賢惠妻子，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女人，內里卻是那樣的涼薄和絕情呢？

而喬洛洛聽到這樣的問題卻是睜大了眼睛，先是覺得不可思議，跟著又覺得可笑，再來便是一種抑制不住想要大笑的沖動。

原來，這個女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狠心到一走這么多年，從來沒有想過要回過頭來看一下，他們究竟過得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喬洛洛越笑越夸張，忍不住俯下身去捂著肚子，好看的臉徹底扭曲，眼睛卻直勾勾看著女人怎么都無法移開。

算是有過同樣的經歷，樊昊宸十分理解喬洛洛此時的心情，想著讓她趁機發泄一下也不錯，便只是默默伸出雙手需虛扶著喬洛洛，就怕她一不小心沒站位，他來不及扶還她摔倒了，眼中的擔憂和心疼更是完全不加掩飾。

林女士哪里還能看不出來這兩人之間的關系，也知道他們肯定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便也不再隱瞞，只是換了一種眼神來打量樊昊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