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洛洛的神情緩和了許多，想了想又問：“那……家里其他人呢？也對你很好嗎？”

這次念安的回答就沒有那么快了，而是仔細思考之后才說：“除了爺爺偶爾會說我是野孩子以外，應該算是對我很好的。”

許是已經聽習慣了，說話的念安并沒有露出什么不高興的樣子來，喬洛洛卻是心中一痛，臉色也瞬間變得慘白。

童言無忌，小孩或許只是在認真回答問題，可聽在虧欠他良多的母親耳中，“野孩子”這三個字卻無異于三柄世界上最鋒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她心臟上最柔軟的地方，刀刀致命，偏卻又無法真的死掉。

“野……野孩子？”連重復這三個字都顯得無比困難，喬洛洛看著念安，淚水也不受控制地開始積蓄，“他為什么要這么說，你爸爸都不在意嗎？”

孩子天真的面容突然變得黯淡起來，小嘴張了張卻沒有選擇回答喬洛洛的問題，反而關切地問她：“阿姨，你怎么哭了？”

喬洛洛抹了把臉，手指被冰冷的淚水凍得一顫，她卻全無感覺，只有心臟還在被那三把刀無情地攪動著。

“阿姨沒哭，只是生病了。”思子之病，只要一天念安不能回到她身邊，便藥石罔效。

好在喬洛洛并沒有因此而失了理智，見樊昊宸已經快要追上他們，連忙抹去淚水加快腳步，笑著對念安說：“我們走快點吧，我餓了，念安也該餓了。”

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么默契地忘記了那個沒有得到回應的問題。

在這世上走一遭，能有一兩個疼愛自己的人便夠了，誰又能奢望得到全世界的善待呢？喬洛洛懂，所以她能做的只是努力對念安好。念安或許不懂，但他是一個曉得知足的孩子，從來不會奢求太多。

知道自己做不得主，喬洛洛也很自覺，只帶著念安在一邊說話，將點菜的事兒全都交給了樊昊宸。只是等菜一一端上來的時候，桌上的菜色還是讓她大感意外。

除了一只足有籃球那么大的帝王蟹以外，其他菜品跟她吃慣的家常菜并沒有什么不同，最多也就是看起來精致一些而已，而且大部分都還是她愛吃的。

“這……我還以為今晚是要吃海鮮全宴呢？”喬洛洛情不自禁地感嘆著，連帶著錢包上的數字似乎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靈魂挽歌”的珠寶也算是省下來了。

樊昊宸只是輕嗤了一聲，并沒有搭理他，念安則扯了扯她的衣擺，湊過來小聲說：“爸爸并不喜歡吃海鮮的，他過敏。”

喬洛洛點點頭，沖念安做了個明白的姿勢，還心領神會地眨了眨眼睛。

念安甜甜一笑，一瞬間兩人就像是擁有了共同的秘密一般，變得更加親密起來。

只是喬洛洛心里卻忍不住奇怪，樊昊宸以前雖然也說不上多喜歡吃海鮮，卻是絕對不過敏的，現在怎么突然就海鮮過敏了？

這么想著，她的視線便也忍不住往樊昊宸那邊跑，其中的探究和疑惑讓正想著什么的樊昊宸立馬警覺了起來。

“你在干什么？”

被突然的大聲喝問嚇了一跳，喬洛洛連心臟都跟著顫了一下，表面卻還是裝出一副淡定的樣子，語帶嘲諷地說：“只是沒想到，樊總喜歡吃的居然是這些‘平民’食物，所以有些好奇而已。”

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樊昊宸的攻擊，喬洛洛全身的精氣神都被調動了起來，卻沒想到樊昊宸最后只是不屑地瞟了她一眼而已。

卯起全力的一拳卻打在了空氣里，那種錯力感別提有多難受了。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從知道樊昊宸的爸爸會叫念安野孩子之后，便再也忍不住那股想要挑釁他的沖動。

大概是太想找個借口跟他大吵一架了吧，雖然不能明著關心念安，但沖動之下的口不擇言，又有誰會去確切地追究原因呢？

可就在她準備再接再厲的時候，念安突然撐著椅背跪坐起來，趴在她耳邊說：“阿姨，這些東西是我媽媽喜歡吃的，爸爸今天其實是給我補過生日，因為前段時間我生日的他出差去了。”

喬洛洛滿腔的怒火，就這么被一盆涼水給澆熄了不說，還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你媽媽……”

“快點，吃完還要去買衣服。”三個字剛剛出口，便被樊昊宸不耐煩的打斷。

一直對念安和顏悅色的人此時也難得黑了臉，嚴厲地說：“我跟你說過什么？”

“我知道了爸爸，不會再隨便跟別人說媽媽的事情了。”念安調皮的吐了吐舌頭，話里倒是認了錯，但事實上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念安乖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垂涎欲滴地看著拿著蟹八件的樊昊宸，等著吃自己想了許久地大螃蟹。喬洛洛也拿起了筷子，夾起一塊魚肉，卻只覺得心酸。

念安的媽媽喜歡……這個媽媽，指的是她嗎？可其實，從小被父親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她，怎么可能會真的喜歡吃這些簡陋的菜色，只不過是跟樊昊宸在一起的時候心疼他沒錢，從來都只是照著菜單點最便宜的菜而已。

當時她整個一掉進了愛情漩渦里的傻子，覺得只要有他在，吃什么都是全天下最美味的，哪怕是她最討厭的魚肉。如今夢醒了，她不再流連那個只有他的漩渦，這些東西便也失去了曾經被她強行灌上的意義和甜美。

將魚肉放進嘴里，緊跟著便是一股無法忍受的魚腥味充斥口腔。

喬洛洛捂住嘴放下筷子，跌跌撞撞地沖進了包間內附帶的洗手間，吐掉魚肉后便瘋狂沖水漱口。

她該慶幸自己今天因為起來晚了而沒有時間化妝，否則就真的無法出去見人了。

有些被她的反應嚇到了，念安愣愣地看了樊昊宸一會兒，才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喬洛洛剛剛吃的西湖醋魚放進嘴里，細細咀嚼后咽下去，十分不理解地說：“挺好吃的啊，阿姨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