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完全黑了,從窗口看出去,能夠看到點綴在夜幕上的幾點星辰。
城市的霓虹輝映在天空,看起來總有幾分夢幻迷離之感。
房間沒有拉窗簾,喬洛洛靠坐在飄窗上,懷里抱著一只動物抱枕,視線落在窗外虛空的某處。
她看起來像是在看星星,可是走近了就會發現,喬洛洛的雙眸無神,沒有焦點。
這是喬洛洛被關起來的第二天。距離樊昊宸帶著肖初珊離開這間公寓,已經過去了二十四小時。
在這二十四個小時里,喬洛洛水米未盡。
林媽沒有給她送飯,即便林媽送來了飯菜,以喬洛洛現在的狀態,也沒有胃口。
房間被林媽在外面鎖上,她被困在這十幾平米大小的空間里,哪里也去不了。
手機也被樊昊宸拿走了,斷絕了喬洛洛和外界的聯系。
公寓的隔音太好了,房間里除了安靜,就是無止境的安靜。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喬洛洛什么也聽不見。
有那么一瞬間,喬洛洛甚至懷疑,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窗子大開著,夜晚的冷風吹進來,把喬洛洛吹的手腳冰涼。可是她仍然不愿意離開飄窗。這里離天空那么近,讓她可以暫時忘記自己的處境。
低頭往下看的時候,路上的行人比蟲子也大不了多少。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喬洛洛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這么高的樓層,如果她從窗口這里跳下去,是不是就可以遠離這混亂的一切?
喬洛洛被自己的想法嚇得打了一個哆嗦,她連忙甩了甩頭,將這個不負責任的念頭甩了出去。
——她是可以一了百了,無牽無掛,可是念安怎么辦?他還那么小,如果以后的日子也沒有了媽媽,對他該是多么殘忍。
神思正恍惚著,房間門口卻忽然傳來爭執聲。
“把門打開!”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耳熟。
“這位先生,請您出去。你未經允許就擅自進來,我可以打電話報警的!告你一個私闖民宅!”
林媽的嗓門很大,但是聽起來明顯有些心虛,底氣不足。
房間里的喬洛洛聽到動靜,慢慢的從飄窗上爬了起來。一動不動的保持著一個姿勢太久了,她腿有些麻了。
起身的時候行動不便,一下子跌在了地上。沒有任何緩沖的,柔軟的身體和堅硬的地板來了一次親密接觸,發出“撲通”一聲響。
摔了這么一下子,疼痛喚醒了喬洛洛麻木的神經,讓她臉上的表情總算生動活潑了些。她疼得齜牙咧嘴,冰涼的手掌緩緩揉著磕得發紅的膝蓋。
在外面和林媽爭論的男人也聽見了房間里的動靜,他好像一下子慌了神,一邊不停拍打著門板,一邊焦急的問道:“喬洛洛,你怎么了?”
喬洛洛這回聽清楚了,原來外面的人,竟然是司梟。
司梟怎么會來這里?
一時愣怔,喬洛洛忘記了回答司梟的問題。
外面的司梟趴在門上仔細聽了聽,沒有聽見喬洛洛的聲音,心底不由得更加焦急。
他再次將視線轉向一旁的林媽,橫眉立目,冷聲吩咐,“我說最后一遍,把門打開。”
司梟在軍中多年歷練出來的氣勢,完全釋放出來的時候,就連他的上級都頂不住,更何況是林媽這樣的市井婦人。
此時此刻,林媽不禁后悔,剛才自己為什么要給司梟開門。
在可視電話里,林媽就認出了司梟,他是那天和喬洛洛勾勾搭搭的“野男人”。
林媽之所以會放司梟近來,本來是想好好奚落司梟一番。
卻沒想到,這人竟然如此兇神惡煞。現在她后悔也晚了。
被司梟周身散發出來的兇惡氣場嚇得不知所措,林媽哆哆嗦嗦的從口袋里取出了鑰匙。
還沒等她有所動作,旁邊的司梟就第一時間把鑰匙搶到了手里,動作干凈利落的打開了房門,焦急的走了進去。
開燈后的第一眼,司梟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喬洛洛。
他的心在松了一下之后,很快又懸起來。
——喬洛洛人沒事,這讓壓在他心頭的那塊大石頓時就消失了。可是看喬洛洛的處境,顯然不大妙。
來不及多想,司梟快步走過去,在喬洛洛身邊蹲下來,小心翼翼地關心道:“洛洛,你還好吧?”
喬洛洛勉強扯出來一個微笑,“我沒事,只是坐的時間久了,腿有些麻,這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司梟動作輕柔的將喬洛洛攙扶起來,扶著她坐到床上。眼角余光掃到林媽還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往房間里張望,司梟不禁冷了臉色。
“還站在那兒杵著干什么?這里沒你的事了。”
林媽連句多余的話都不敢說,像老鼠見了貓似的,貼著墻根躡手躡腳的溜到了樓下。
她本來想打電話告訴樊昊宸或者肖初珊的,但是一想到司梟的黑臉,林媽就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最后,她還是默默的放下了電話,躲回了自己的房間里。
樓上,司梟看著喬洛洛蒼白的臉色,心疼不已。
他不過是幾天沒有看見喬洛洛而已,她怎會變得如此虛弱?明明上次見面的時候,喬洛洛的氣色看起來還很紅潤。
在這段時間里,究竟發生了什么?樊昊宸那個混蛋,竟然吩咐幫傭把喬洛洛關在房間里!他到底還是不是個男人?!
“你怎么來了?”一天都沒吃東西,喬洛洛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她沒照鏡子,也就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有多蒼白。
“打你的電話無人接聽,我實在放心不下,所以過來看看。”
此時司梟心中很是慶幸,慶幸自己來了這一趟。不然的話,不知道喬洛洛還要受多少委屈。
“你實話告訴我,樊昊宸那個混蛋是怎么欺負你的?不要怕,我幫你報仇!”
擔心會嚇到喬洛洛,司梟收起了眼中的兇狠。語氣里的咬牙切齒,也被他藏得很好。
可喬洛洛卻一直低著頭,不肯說話。
司梟等了半晌,沒有等到喬洛洛的答案。他不禁有些疑惑,試探著伸出手去,讓喬洛洛抬頭看著他。
然后,他看到了喬洛洛滿臉的淚水。
喬洛洛無聲的哭泣著,淚水不斷涌出來,又順著臉頰滾落,在蒼白的臉上留下一道道濡濕的淚痕。
她眼圈紅通通的,尚有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在燈光的照射下,宛如玲瓏剔透的碎鉆。
喬洛洛不知道,她現在的這副模樣,看起來是多么的令人憐惜、心疼。
認識這么久了,司梟還從未見喬洛洛哭過。在司梟的印象中,喬洛洛一直都是一個有韌勁兒,堅強又樂觀的女孩子。
正是因為這眼淚難得一見,所以堂堂少將才會慌了神。
司梟半蹲在喬洛洛床邊,看著喬洛洛眼中不斷滾落下來的大顆淚珠,慌得六神無主。
他手忙腳亂的抽出紙巾,遞給喬洛洛擦眼淚,嘴上是笨拙又干巴巴的安慰。
“怎么哭了……快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喬洛洛知道,這樣的自己有多失態。她不想在司梟面前哭的,可是不知怎的,聽了司梟的關心,淚水就不受控制的涌了出來。
——在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關心她的……這種感覺真好。
“我沒事……嗝……我真的沒事……”
一邊打著哭嗝,一邊說自己沒事,一聽這話就是在逞強,司梟又怎么會相信呢?
直到這一刻,司梟才驚覺,原來自己是如此這般的拙口笨舌,竟然連怎樣安慰一個小姑娘都不會。
他放棄了微弱的言語,干脆站直身體,溫柔又輕緩的將喬洛洛攬進了懷里。
司梟絲毫不嫌棄喬洛洛眼淚流了滿臉,讓她的臉頰貼在自己溫熱的胸口,蓬勃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的把力量傳遞給喬洛洛。
過了好半晌,喬洛洛才停止了抽噎。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司梟身上被自己弄臟的衣服,抽了兩張紙巾蓋在臉上,掩耳盜鈴的意味十分明顯。
“對不起,我失態了。”
司梟見喬洛洛的狀態已經好轉,便放開了一直攬著喬洛洛肩膀的手。指尖殘留的余溫,帶著一絲絲遺憾。
“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愿意說給我聽聽嗎?”
喬洛洛遲疑了一瞬,隨后徐徐開口,將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告訴了司梟。
她以為自己可以把一切都扛下來,但是她根本就做不到。在這脆弱的時刻,她沒法克制自己傾訴的欲望,同時渴望著能給自己找到一個依靠,哪怕只是短暫的幾分鐘也好。
“……所以,樊昊宸就信了那個女人的話?”司梟冷笑一聲,沒想到樊昊宸居然會這么蠢。
“他還真是夠蠢的,活該被一個女人騙得團團轉。”
喬洛洛聽他說的解氣,一時破涕為笑。她抬頭看著司梟,“你相信我說的話?”
司梟似是沒想到,喬洛洛竟然會問這樣的問題,“我當然是相信你的。”
沒有什么理由,司梟就是相信喬洛洛不是這樣的人,她不會做出那種事。
“謝謝你。”眼淚再一次毫無預兆的涌上來,只是這一回,喬洛洛的眼睛里,是帶著笑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