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光與影

黑夜在時間的默許中穿行著，那空中只有月亮的一點光芒，繁星早就沒了身影。萬籟俱寂，整個城市都陷入沉睡中，偶爾有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白無丞站在別墅二樓房間的落地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色。今夜他又失眠了，而失眠的原因，只不過是因為在想剛剛和蘇小海的通話。

那六年間，我對你如何？你對我如何？我們之間真的有感情嗎？

蘇小海，我真的有愛過你嗎？

“咚！”拳頭落在窗戶上，白無丞的表情隱忍。無論他怎么做，過去的記憶就像是抓不住的影子，讓白無丞根本無從抓起。他本以為自己說的是對的，可在聽到電話那頭蘇小海隱忍的哭泣聲，為何又會有揪心的感覺？

如果真的像凌菲所說的那樣，他和蘇小海之間沒有絲毫感情，甚至蘇小海還在利用自己達到目的的話，那么她怎么又會哭？

白無丞一夜無眠。

當太陽從東方的某個角落冉冉升起，一切都喚起了新的顏色。這座城市不再是夜晚的黑色，而變成了新日的五彩繽紛。白無丞一直站在落地窗邊，隨著一縷縷金色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他的臉色逐漸變得有些蒼白。

“當當當。”管家在門外敲門，然后問道：“少爺，老宅來電話了。”

白無丞這才緩過神來，他深吸一口氣，然后轉身離開了房間。

客廳里，管家舉著電話，畢恭畢敬的遞給了走下來的白無丞。

“喂？”

“喂，小丞啊，有沒有適應啊？”白天元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有什么不習慣的嗎？還是有什么想用的想要的，直接告訴管家就可以，他會替你準備。”

“一切都還好。”白無丞淡淡的說道：“我也沒有什么想要的爺爺。”白無丞是糾結了一會兒，才叫出了這個稱呼。因為他覺得，白天元是他的長輩，雖然他現在沒有想起來和所有人的事情，但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忘。

電話那頭，聽到了白無丞的一聲“爺爺”的白天元，激動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小丞你你想起來了！？”白天元激動地問道。

“并沒有。”白無丞道：“但你畢竟是我的爺爺，不是嗎？”記得當初剛被接到白家的時候，白無丞對于自己的這個身份完全不認同，他似乎是下意識排斥做白家的大少爺。沒有辦法的白家人，為了證明白無丞和白家的血緣關系，只有在白無丞住院的時候給他做了親子鑒定。

“是是”

白天元微微的嘆息，白無丞這話說的確實無情。可這又怎么能怪他呢？他只是想不起來而已。其實相比于白無晟而言，白天元更偏心于白無丞。不是因為白無丞是白家長孫，更不因為他的能力能讓白氏集團運行的十分穩妥。只是因為白天元對于白無丞，始終有一份愧疚的心。

事實上，白起和劉玉然的死，一直是白天元心里的痛。想當初那對夫妻帶著還不足十歲的白無丞上山，車子卻在下山的途中突然出了事。兩個人努力的把白無丞從車里推出去，然后讓他去求救。

白天元這輩子都不能忘的一個畫面是，當當地的警察和救護車趕到事發地點后，火勢被撲滅后，白天元和白承白轉站在那燒的只剩下一個空架子的車邊，看到了兩具被燒得漆黑的尸體。

那種沖擊，任何人都承受不了。

后來救護車上的醫生告訴白天元：“這兩個人的手，在死的那一瞬間都是緊緊拉住的。”

白天元自那之后一夜白頭。

“這幾天如果愿意，可以回老宅陪我做伴兒。”白天元試探性的問道：“還是你想留在z國，再回到白氏集團？”

“比起這些，我更想先想起過去的事情。”白無丞說的話意有所指：“所有的事情從任何人的嘴里說出，都帶有欺騙性。有些事情，還是要我自己去發現真假。”

敏銳如白天元，當然察覺出白無丞話中的不對勁。

“小丞，最近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么？”白天元道：“關于你過去的很多事情，我之前已經和你解釋過了。你還有什么不相信的？我們不會騙你”

“那好，我想問您。我和蘇小海真的是夫妻嗎？”白無丞一句話，就讓白天元啞口無言。他繼續道：“我當初為什么和她結婚？我們現在是合法夫妻嗎？六年里，我到底有沒有愛過她？你們告訴我的，難道都是真的嗎！？”

白天元倒吸一口冷氣，他手里的拐棍差點沒有拿穩。

“你你這是什么話！？你在質疑我說的嗎！？”白天元手里捏著的拐棍，當當當的敲著地板。怒氣填滿了他的胸腔，白無丞從未用這種語氣和他說過話！

“”白無丞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道：“抱歉，爺爺，我的語氣可能著急了些。”

白天元的胸腔劇烈起伏著，他的頭隱隱作痛。掛了電話后，他又開始自責，怎么會控制不住和的白無丞發火呢？

“老爺，你要休息一下嗎？”老管家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看白天元的臉色不對，料想到是要因為剛剛和白無丞的電話交流，可能出了點兒問題。

白天元疲憊的點了點頭，艱難的拄著拐棍站了起來，然后慢慢的走出了客廳。管家跟在他的身后，本想去花園里散散心的白天元，卻意外的在花園里，看到了推著白無寧出來的方梅。

“父親。”方梅在看到白天元向他們走過來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她咽了咽口水，在白無寧被允許回老家休養之后，她和白轉一直小心翼翼的讓她避開老爺子。不為其他，就是怕白無寧現在這個樣子見到老爺子之后，會引起老爺子的不高興。到時候再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方梅推著輪椅的手冒了一層細汗，不知道白天元怎么表態的她，格外緊張。白無寧坐在輪椅里，精神疾病讓她在短短兩年間瘦了很多，原本很有靈氣的眼睛也變得黯然無光。她像只受驚的小貓，蜷縮在輪椅里，不安的看著走過來的白天元。

方梅咽了咽口水，她親眼看見白天元走到了輪椅的前面，然后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白無寧的頭。白無寧下意識的要躲開。白天元也沒有生氣，反而叮囑方梅多給她加點衣服。

“需要什么就和管家說，在這方面不會虧待你們的。”

“謝謝父親！”方梅感激道，她蹲下身拍了拍白無寧的手，讓她看著白天元：“這是爺爺，小寧，你還記得嗎？”

白無寧側著頭看了白天元幾眼，然后緩緩的點了點頭。白天元見她這個樣子，什么也沒說，表情自始至終都是很平靜的。他轉身跟管家交代了幾句，然后拄著拐，慢慢的離開了小花園。

在白天元走了之后，管家走上前，對方梅說道：

“老爺說如果三小姐愿意的話，他將在老宅左側開一處新的大花園，讓三小姐好好的休養。到時候，希望您能多帶三小姐出來走走。”

“天啊！父親真的是這么說的嗎？”方梅激動地捂住了嘴巴，她差點要感動的流淚了。白家向來重男輕女，幾輩子下來的傳統，沒想到如今的白天元，竟然為了自己的女兒白無寧，不惜重新翻用土地

而縮在輪椅里的白無寧，在聽到了老管家的這些話之后，不知是不是因為被觸動了什么神經。她的眼神竟然飄忽的看向離開了的白天元。

只是她一直沉默著，無論方梅如何感激白天元，還是管家怎么詢問自己進來的休養情況，她都是一語不發，甚至在方梅和老管家都沒有注意的時候，開始不自覺的咬著指甲。

在所有光和影的世界里，光明與黑暗并肩同行。生活的一次次打擊會塑造一個堅強的人，同時也會摧毀一個人。

若是說蘇小海就是在一次次的打擊中成長的，那么白無寧，就是被徹底摧毀的。現在的她，不和任何人說話，總是咬著指甲，不和外界有任何交流，沒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小寧小寧太好了”方梅輕輕的抱住了白無寧，激動的她言語中帶著哽咽。白無寧皺起眉，現在的她，已經十分抗拒和別人的身體接觸了。

而方梅也察覺出了白無寧的不情愿，立刻送了手。她站在白無寧的身邊，不停的抹著眼淚。

“我的傻女兒，怎么會變成這樣呢？”方梅喃喃道：“雖然你不是男孩兒，但我和你爸都是愛你的，爺爺也是愛你的。難道白家的產業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嗎？我的傻孩子，如果你早點能明白過來，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白無寧還是縮在輪椅里，骨瘦如柴的她，似乎風一吹過就會被吹散。

是啊，她白無寧當初怎么會不懂得呢？無論是小時候的被忽視，還是長大后的區別對待。如果白天元能早點這樣做，是不是一切就會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