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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小說網(wǎng) > 其他小說 > 大道朝天 > 第一百四十八章寫了五年的字
  如果沒有長時間的閉關(guān),白早每年都會與父母吃一頓飯,而且只有一頓,就在云臺樹下。

  石桌上只有一些很簡單的菜,烤魚沒有動,酒只喝了一杯,談?wù)嫒伺c白真人便離開了。

  白早沉默片刻,走到樹下望向崖外的云海,心想如果童顏師兄在這里,或者會熱鬧些。

  對修道者來說,閉關(guān)是常態(tài),但她還是有些擔心,因為童顏閉關(guān)太過突然。

  她還有些擔心另外一件事。

  仙箓落在井九手里,云夢山?jīng)]有任何反應(yīng),尤其是母親表現(xiàn)的如此平靜,讓她有些不安。

  她想寫信去青山問問,最終還是作罷,輕聲嘆了口氣,輕揮白緞,無數(shù)雪白的天蠶絲如雪一般落下,封住云臺。

  ……

  ……

  童顏在地底挖洞,挖出來的泥土與石屑,都被他用道法悄無聲息地碾實,縮小很多體積后,整齊地堆在兩側(cè),看著就像一個又一個的石球。

  地道里沒有燈火,到處都是黑暗一片,自然無法分清日夜,但他身為修道者,自然知道已經(jīng)過了一年多時間。

  反正還有很多年才能挖到地脈深處,他表現(xiàn)的很平靜,而且沉默,反正這里也沒有人能與他說話。

  那道若隱若現(xiàn)、卻又無比真切的威壓始終就在前方,在遠處,在高處。

  麒麟不會離開云夢山,如果他接近青天鑒,一定會讓對方發(fā)現(xiàn),那到那時候該怎么辦?算不清楚的事情就沒必要去算,到時候再說好了,他看著橫亙在眼前的那條地河,心想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洗個澡慶祝新年的到來?

  ……

  ……

  某座山谷深處,云霧繚繞,把天光都染成了乳白色、仿佛牛奶一般的事物。

  云霧里有十余道石柱,白真人負手站在某根石柱上,看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道極大的黑影在云霧深處顯現(xiàn)出來,仿佛那里忽然多出了一座山。

  中州派的鎮(zhèn)山神獸,麒麟。

  云霧忽然攪動起來,明暗相間,自然形成數(shù)行豎排的文字,出現(xiàn)在白真人的眼前。

  那是麒麟的神識。

  “我感應(yīng)到先人留下的仙識正在消散,雖然速度很慢,但這是不應(yīng)該發(fā)生的事情,我很擔心!

  白真人依然看著遠方,說道:“不老林方面說的很清楚,他在果成寺里參佛學經(jīng),說不定還真有成功的可能!

  如果有人能從高空看清楚這里的畫面,便知道她是在看著東南方向。

  果成寺就在那邊。

  麒麟的神識很快便再次在云霧里顯現(xiàn)出文字:“我要去殺了他!

  白真人說道:“果成寺與青山的關(guān)系始終未明,不要行險!

  霧里出現(xiàn)文字:“那些小和尚難道還敢對我出手?”

  白真人說道:“你是我派鎮(zhèn)山之祖,依照門規(guī)不得離開,除非舍了本體!

  云霧安靜了會兒,片刻后再次顯現(xiàn)出一列文字。

  “殺死這些小家伙夠了!

  “不需要,因為我不相信他能煉化仙箓,哪怕……他真的是景陽轉(zhuǎn)世。”

  白真人神情漠然說道:“他現(xiàn)在境界太低!

  ……

  ……

  冬天既然到了,春天自然也隨之而至。

  伴著一場微寒的春雨,果成寺里的樹木開始生出新芽。

  井九與趙臘月在靜園里過著平靜的生活,柳十歲打理菜園的時間多了起來,自然沒有忘記每天向井九請教劍道上的學問。

  隔些天趙臘月會去講經(jīng)堂聽聽大師解經(jīng),白貓也經(jīng)常會遛過去,趴在窗臺上一面曬太陽一面聽經(jīng)。

  僧人們見慣了這只白貓,不以為異,偶爾還會去逗逗他,每每弄得趙臘月很是緊張,生怕它忽然大發(fā)兇性,嚴重影響青山宗與果成寺的關(guān)系。

  現(xiàn)在井九很少去講經(jīng)堂,大部分時間都躺在竹椅上,在春風春陽春雨的陪伴下做著自己的修行,境界再無半點提升,但對禪宗功法與仙箓的感受更加深刻。

  某天午后他睜開眼睛,看到墻外滿眼綠色,才發(fā)現(xiàn)春意已深,有意無意地看了白貓一眼。

  白貓早已忘記自己活了多少年,反正除了元龜、麒麟這種老家伙,沒有誰比它活得更長,發(fā)春這種事情早就與它絕緣,春困卻依然如期而至,說明欲望本來就不是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躺著才是。

  這幾天沒有下雨,塔前的蒲團被曬的很干,柳十歲還給它鋪了些精心挑選的細草,睡得很是舒服,讓它有時候甚至會忘記少女的膝。

  它睜開眼睛醒了過來,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天空,忽然想起來去年初春的時候,這張蒲團上好像還有幾張紙。

  同樣的春陽,同樣的春風,同樣的春意,同樣的蒲團,就差了那幾紙。

  它下意識里站了起來,向靜園外走去,嗅著空里飄來的味道,走過池塘與密林、小橋與弟子院。

  四周人聲漸起,它輕輕躍上墻頭,沿著檐角影墻來到果成寺的中段,然后跳進了那片塔林。

  前方有座安靜的禪室,石階上沒有人,屋里也沒有人,安靜的就像是墳?zāi)挂粯印?br>
  白貓走到石階上,盤成一圈趴下,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一覺睡到晚霞滿天,它才醒過神來,心想自己這是怎么了?

  回到靜園,它趴回小石塔前繼續(xù)睡覺,卻始終無法閉眼。

  它被一種很莫名的情緒困擾著,以至于沒有注意到,井九在靜靜地看著自己。

  ……

  ……

  白山禪室早已經(jīng)人去室空。

  前寺灶房里少了位反正很少出現(xiàn)的火工頭陀,至于那位基本沒有出現(xiàn)過的小伙更是很快就被人忘記,律堂戒備最森嚴的精舍里卻多了老少兩位僧人。這兩位僧人自然便是陰三與玄陰老祖。

  陰三剃發(fā)后更加清秀,甚至有些可愛,老祖剃發(fā)后則是更加猥瑣,尤其是發(fā)紅的鼻頭更加顯眼,看著便厭煩。

  老祖揉了揉鼻子,走到陰三身后望去。

  他感受的很明顯,自從知道井九在果成寺后,陰三打坐冥想的時間更多了,但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祖注意到在陰三的頸后,有一個微微的突起,而且正在緩慢地改變位置。

  接著他嗅到了一道極淡的味道,神情微變,卻什么都沒敢說。

  那道味道很淡,不臭但聞著讓人很不舒服,帶著若有若無的腐葉味,又像是放了很多年的老木頭。

  老祖知道這具肉身撐不住幾年了,也不知道真人能不能在十年里找到讓神魂與肉身完美統(tǒng)一的方法。

  他們在果成寺里已經(jīng)停留了很多年,為的便是這個目的。

  老祖的視線落在陰三身前,蒲團前面的地上擺著一張紙,紙上寫著幾行話。

  那些話是井九寫的。

  老祖不明白,既然真人你不敢相信他的說法,為何要把這張紙擺在眼前?

  ……

  ……

  轉(zhuǎn)眼又是一年,新舊相交之時,天地之勢大盛,靜園里一片黑暗,只能看到趙臘月的眼睛。

  她神情專注地看著井九。

  井九睜開眼睛,釋出劍意,伸手蘸劍意為墨,寫下一篇經(jīng)文。

  這一次他沒有直接把左手伸進經(jīng)文里,而是沉思片刻,從經(jīng)文里選了幾個字伸手摘下。

  啪的一聲,拳掌相交。

  他的左手明亮一瞬,然后回復(fù)如常,瞬息之間,生滅已然循環(huán)一回。

  井九再次閉上眼睛,又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重新睜開,對不知何時來到身前的趙臘月說道:“還可以!

  趙臘月對著他叩拜下去。

  井九說道:“還是沒紅包。”

  趙臘月微微一笑,然后認真說道:“我可以破境了!

  井九靜靜看著她,說道:“我覺得再穩(wěn)穩(wěn),再等幾年。”

  趙臘月有些不解。

  她的游野初境已經(jīng)完全穩(wěn)定,道心劍意都已經(jīng)到了最飽滿無缺的巔峰狀態(tài),為何還要等下去?

  井九沒有解釋,她有些不滿,于是這次沒有坐過去。

  ……

  ……

  云臺樹下還是那些簡單的果盤,只沾著半縷酒香的杯,連殘羹剩菜都談不上。

  白早走到崖畔望向那些飄散隨心的云,心想既然只有師兄喜歡吃烤魚,那以后我就不做給你們吃了。

  童顏師兄已經(jīng)閉關(guān)兩年,究竟在修行什么道法呢?井九你又在哪里做著什么事呢?

  春天的時候她終于寫了封信去青山,然后收到了顧清的回信,顧清在信里語焉不詳,明顯是在隱瞞著什么。

  她轉(zhuǎn)身看著桌上的那些果盤與酒杯,想著這些事情,覺得好生無趣。

  ……

  ……

  童顏還在地底挖洞。

  除此沒有別的任何事情。

  ……

  ……

  云霧繚繞,麒麟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神識波動,形成文字顯現(xiàn)出來。

  “我感受到他又煉化了一些,如果不盡快阻止他,你的想法非但無法實現(xiàn),反而會給他帶去無上好處。”

  白真人站在石柱上臨風而立,看著果成寺的方向沉默了會兒,說道:“我說過,按照門規(guī)你不能離開中州!

  麒麟在云霧里顯現(xiàn)出文字:“我可以化身行走。”

  白真人平靜說道:“壓制境界下的你,神通不及本體百分之一!

  云霧里很快現(xiàn)出一行文字。

  “但足夠殺死他了!而且我的神通雖然受到壓制,但神體不滅,沒有誰能傷害到我!”

  白真人收回視線,說道:“不允。”

  “蒼龍因他而死,我一定要殺了他!既然你的想法已經(jīng)落空,現(xiàn)在便應(yīng)該按照我的方法行事!我不會讓他有半分煉化仙箓的可能,不然若讓他得到那些仙氣,將來必成大患!”

  麒麟很憤怒。

  山谷深處的云霧翻滾不安。

  那些顯現(xiàn)出來的文字,筆筆如刀,鋒利至極,滿著極強的殺意。

  ……

  ……

  時間流逝的比詩人的筆還要更快。

  在你感嘆逝者如斯之前,該消逝的便已經(jīng)消逝。

  轉(zhuǎn)眼間,井九與趙臘月來到果成寺已經(jīng)五年。

  最近這段時間,井九越來越沉默,臉色越來越蒼白,眼神卻越來越明亮,眼底深處隱有一抹金色,為那張絕美的容顏添上了幾分妖異的味道。

  再過些天便是又一個新年。

  那天夜里井九會寫下最后一篇經(jīng)文,嘗試完全煉化仙箓。

  如果成功,長生仙箓里的無窮仙氣便會歸他所有。

  如果失敗,他便會被仙識反噬,隨時可能成為中州派的傀儡。

  趙臘月始終不明白,井九不同意她破境,自己卻不停地加快煉化仙識的速度,甚至不惜損耗大量劍元與神魂。

  他究竟在著什么急?

  這個新年對果成寺來說也有特殊的意義。

  鹿國公將會代表神皇陛下前來還愿。

  這是每年都有的事情,今年的規(guī)模與層級卻要隆重很多。

  井九都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直到聽著大常僧的嘆息聲才想起來小石塔里的他已經(jīng)走了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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