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并沒理會李彪的躊躇,只是擺了擺手示意讓他跟上,隨即轉身朝洞口走去。
李彪滿心懷疑,卻還是跟在了他的身后——雖然總覺得這事有幾分古怪,但剛才若不是“扎西”手下留情的話自己早就被刺死了,既然這些藏族人想要的并非是他的性命,而自己甚至連他們當中一個斷了條手臂的人都無法制服,那與其在這里繼續(xù)胡亂猜疑,反倒不如鼓足勇氣去一探究竟了。
兩個人穿過狹長的山洞,從洞口走了出來,若干藏族人早就圍在左右,李彪注意到他們那個壯碩的族長唯獨不在其中。“扎西”也不多解釋什么,只是帶著他繞過兩頂帳篷,這才在最大的一幢木屋前停下了腳步,指了指半敞著的木門讓李彪進去。
李彪心想原來藏族人并不是真的要放他走,而只是把他從山洞轉移這里而已。不過看外表這木屋總歸比石室來的安全,權且就進去看個究竟吧。
李彪一彎腰從低矮的木門中鉆了進去,因為藏族人的房屋大多無窗的緣故,使他的眼睛一時間還無法適應里面的灰暗,只能勉強分辨出屋內(nèi)的陳設布局與“扎西”的木屋大致相同,只是面積放大了不少,正當中也有個爐子,木柴在里面噼啪作響地燃燒正旺,借著透過縫隙照出來的火光依稀可以看到有幾個人影圍坐在周圍,在他走進木屋的一瞬間不約而同地轉過臉來
“李彪,過來坐”當中的一個率先說道。
李彪一愣,進而狂喜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聽到段浪的聲音時如此興奮,雖然只是分開了兩天,但在這段時間所經(jīng)歷的生生死死直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即使兇險程度遠不及之前在古墓中的那些遭遇,獨自一人面對時恐怕也會令最堅強的人瀕臨崩潰,更何況剛才在山洞內(nèi)親歷了一番曾經(jīng)發(fā)生在豪叔等人身上的事情,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來得及仔細考慮其中的怪異之處,而現(xiàn)在總算找到可以對其一吐為快的同伴了
李彪走近時才發(fā)現(xiàn)紫衫愛和周冰冰都在,唯獨不見冬妮婭的蹤影,正想問他們她去了哪里,還沒等開口卻被周冰冰一拉坐在了他的身旁,對面的族長更是隔著爐火遞過一碗奶茶來,不過李彪剛吃過藏族人茶碗里的東西的大虧,雖然看見段浪和族長人手一碗也沒喝出什么問題,卻仍舊心存顧慮地將它往板凳邊上一擱,不品也不嘗
轉而段浪給藏族人的族長賠了個笑臉道:
“那就麻煩您了,您看我們這次出來的急了,沒有帶多少錢在身上,這兩萬人民幣全當是對您照顧我這兄弟酬謝,還請笑納”
段浪說著從隨身攜帶的皮包里掏出兩摞鈔票遞到了族長的面前,李彪心想段浪這個浪子也算足夠義氣,別看平時視財如命,關鍵時刻也肯出血來贖回自己,兩萬雖然不多,但應該真是他隨身攜帶的所有現(xiàn)金了,只是不知道藏族族長是否會就此滿足,亦或是把他們當成凱子而再獅子大開口地漫天要價呢?
藏族族長即便是坐在那里也比旁人高出一頭有余,再加上總是板著一副陰冷面孔,很容易給人以不怒自威的感覺。他見段浪手上的錢先是搖了搖頭,進而不容辯駁地將段浪的手推了回去,最后才開口道:
“我要的不是這個,這點先前我們可是達成了共識的,如果你不能拿出我想要的東西,那這個人就不能帶走”
李彪驚訝于族長竟然說的一口標準的漢語,簡直比他先前在國內(nèi)碰到的任何一個老西藏講得都要流利,只不過他所說的不要錢究竟是什么意思,難不成真是嫌少?要知道兩萬美金可是他在潘家園的古董店一年的贏利,怎么著也夠他全族人一兩年的吃喝用度,這還嫌少的話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了吧!
他剛想發(fā)作,卻注意到周冰冰一個勁地給他使者眼色,這才壓制住心中的怒氣,琢磨著倒要看看對方究竟貪得無厭到什么地步,如果他索要太巨,別說是段浪不會答應,就是自己也很難再心甘情愿地雙手奉上了,大不了和他們一拍兩散,真要把挾持人質(zhì)索要贖金的事情報告給當?shù)卣u的話,就不信沒人能收拾得了他們
出乎李彪意料的是段浪對此卻并不以為然,只是笑呵呵地回應道:
“這個我明白,這點禮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聊表謝意罷了——至于那個東西的確是在我的身上,現(xiàn)在既然見到李彪沒事,自然會如先前約定地將其拿出。”
李彪正奇怪于段浪所說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時候,只看到他在皮包的底層翻騰了一下,這才慢慢的將個盒子取了出來遞到了族長的手上。
發(fā)丘印?!
李彪大吃一驚,他沒有想到段浪竟然用發(fā)丘印與藏族族長交易,先不說這件寶物只是“三角眼”陳老五托付給冬妮婭的東西,根本不屬段浪所有,單是大家費盡周折并且還搭上了幾條人命才算到手的寶物,就這樣被將其看得甚至比生命還重要的段浪拱手讓與他人,這樣的事于情于理都有些說不過去吧?
然而仔細想想李彪又覺得站在對方的角度上思考這項交易的出現(xiàn)就顯得理所當然了——這群藏族人世代守衛(wèi)在地堡的周圍,目的就是為了保衛(wèi)其不會受到外人的闖入,如今既然得知段浪等人不但進到了天葬槨內(nèi),更是將里面的鎮(zhèn)墓之寶發(fā)丘印倒了出來,自然不會善罷甘休,要說起來眼下只是讓他們將發(fā)丘印拿出來交換人質(zhì)已經(jīng)算是比較客氣的做法了,聯(lián)想起昨天他們對待自己的粗暴態(tài)度,以及山洞內(nèi)那具歸屬于陳老六卻不知死因的骷髏尸骸,即便是現(xiàn)在發(fā)丘印已經(jīng)到了對方的手上,他們幾個人的性命究竟能否因此保全還是個未知之數(shù)呢!
李彪進而又想到,或許冬妮婭的缺席其實是另有原因的,段浪在來這里前應該有所籌劃,大概是已經(jīng)派她去附近的政fu機構尋求幫助,而其余幾個則是先行前來拖延時間——這樣做雖然也會冒發(fā)丘印被收繳的風險,總比讓其落到藏族人的手上永不復見的好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也倒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了,最起碼可以讓大家都無性命之憂,即使發(fā)丘印真的流轉到俄羅斯地方政fu的手上,他們一時半會也不會搞清楚這東西究竟有何價值,屆時財大氣粗的段浪只要舍得花錢,即便是再將其從老毛子們的手上買回來也并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只是到時候難免生出發(fā)丘印歸屬權的爭端來,恐怕段浪就不會那么輕易地將其交還到冬妮婭的手上了
這種可能只在李彪的腦袋中一閃即過,其中的麻煩雖然讓他有點頭痛,但那畢竟是以后才需面對的事情,與當下的這番遭遇如何善終比起來,他自然更愿意承擔前者的麻煩,也不想在此受到藏族人的勒索和恐嚇——只是不知道冬妮婭什么時候會帶人前來解救,他們又能不能堅持那么久的時間呢?
李彪心煩意亂的時候藏族族長卻沒閑著,他從段浪手上接過錦盒后將其擎在手里,左右上下地仔細打量了一番,卻始終沒有將盒子打開看個究竟,過了好一陣才開口道:
“老實說我的先輩也只是個牧民而已,那時就不曾親見過這個寶物,更別說現(xiàn)在包括我在內(nèi)的這些泛泛之輩的族人了——這些年來我們一直都盼著這東西能被人從地堡中取出來,不過所有先于你們嘗試的人都是有去無回,我想那大概是德國探險隊將地堡建造的太過于兇險的緣故,好在最后還是等到了你們這幾個能人,終于能一解籠罩在我們?nèi)孱^頂?shù)脑{咒,如果非要說感謝的話,那也該由我來感謝你們才對”
藏族族長說著將錦盒交還到了段浪的手上,繼續(xù)說:
“既然如此,你們隨時都可以帶著這件寶物離開我的部落了,等一下我會派幾個獵人一路護送你們回到地堡去——還有,這個小兄弟隨身攜帶的那塊藍珠子也在這里,你們一并都拿走。
段浪、李彪、紫衫愛和周冰冰在“扎西”的引導下從藏族部落里出發(fā),一路向南直朝地堡拍攝組的方向行進而去。
李彪在這次藏地之行中有過幾次將復雜的問題想得過于簡單的經(jīng)歷,但這次卻是反過來把簡單的事想得過于復雜了。原來藏族族長并沒有向段浪索要發(fā)丘印,而是只想確認它已經(jīng)被他們弄到了手而已。在李彪被從山洞中帶出來之前,族長曾跟段浪等人講述了族內(nèi)的一個秘密,也就是他所說的那個“詛咒”的來歷。
正如山洞內(nèi)的壁畫記載的那樣,德國探險隊地堡落成之日起,千余人組成的部落里就總是發(fā)生或大或小的“意外”,小則損失牛羊馬匹,大則傷及數(shù)條人命,總而言之就從未得一年半載的清靜安閑。正因如此,經(jīng)歷了世事變遷,部落不僅沒有因此而繁衍壯大,反而越發(fā)人丁凋零了,直到近代以來就只剩下百余族人還在苦苦支撐,甚至還與其它三個經(jīng)歷同樣命運的同宗部落也漸漸失去了聯(lián)系,想來他們大概已經(jīng)是兇多吉少了
一百多年前從內(nèi)地來了個姓張的江湖術士,在藏族部落里住了不少時日,走之前特意跟當時的族長有過一番長談,直到那時族人才知道了自己多災多難的原委,原來竟是拜這錦盒中的寶物所賜。
張姓天師告訴族長說他其實是個摸金倒斗的手藝人,不過早已經(jīng)退隱江湖,現(xiàn)在正處在游歷四方的狀態(tài)當中。因為早就聽說了關于地堡的傳聞,此次遠涉山水來到此地就是想實地親睹為快。他這幾天走訪下來也的確看出了些門道,眼見著藏族部族人人謙和且頗講待客之道,想到他們數(shù)百年來飽受詛咒之苦心生不忍,便將自己所知擇其要點告知了老族長。
他說:你們先祖建造的這座地堡可謂是深得漢人陰陽風水的精髓,在并無龍脈的藏地之地竟能憑借人力硬是自創(chuàng)了條“雙離乾龍”的格局出來,并且還動用天象之力驅動運轉整座墓室的移動,可謂是同類墓穴中的扛鼎之作了。然而我夜觀其形,發(fā)現(xiàn)其內(nèi)地宮沉浮無度,正位虛空,似乎根本就是個無主之穴
原本這樣不算什么大事,在我們中原地區(qū)歷來就有廣布疑冢或者衣冠冢的傳統(tǒng),但問題就在于地堡的建造與它們都有不同——其內(nèi)陰氣極重,且早有外泄的跡象,我估計可能是因為在當初建造完工之后不僅做了不少犧牲和陪葬,還使用了某些諸如將活人刨心挖肝后做成**僵尸等早已失傳的巫蠱秘術,在此種情形下如果墓中有墓主的尸骨倒還好,如若不然,積累的陰氣則會因無主而四處游動,為害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