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彪心想這“三角眼”也不過是說說而已,死了五十幾年仍舊陰魂不散,惦記著將寶貝交到自己親人的手上,只能說明他并不如自己所講的那般超脫,嘴上卻說:
“前輩誤會我的意思了,做出這個決定并非是因為我對您的寶物還心存不舍——老實說,直到現在為止我都還不知道這個錦盒的東西究竟派何用場,所以覬覦之說也就無從談起了,只不過晚輩能力有限,害怕會辜負了您的重托,到頭來難免會自責終身,倒不如現在就不將其收下,是生是死都落個心安理得”
“你真的不知道這是什么?”“三角眼”顯然對李彪的解釋有些不敢相信,見李彪搖搖頭才繼續說道,“不如我先讓你看看,看完了再做決定也不遲”
李彪出言拒絕“三角眼”的時候他能感覺到身后的五個人都不約而同地表現出了驚異和不解,他甚至能夠想象到段浪和豪叔的錯愕和絕望。然而這正是他想要傳遞給他們的信號,那就是對于表面上以朋友相稱背地里卻捅刀子的做法超越了他能夠容忍的底線,以至于不惜賭上性命去冒險,也不愿讓偽君子和真小人們得償所愿
可惜的是此舉必然會連累了毫不知情的冬妮婭周冰冰,至于紫衫愛她究竟站在什么立場之上,李彪一時還真把握不定,只是依稀覺得她為人天真爽直,應該并不是存心和段浪合謀欺騙。此時她們三個見“三角眼”想要打開錦盒,暫時將李彪對交易的拒絕態度拋之腦后,無不是睜大了雙眼滿心期待著里面的東西呢!
只見“三角眼”一只手托住錦盒的底部,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捏住上端的突起向上一提,錦盒便被一分為二了。
錦盒底座的內部宛如存放貴重首飾的盒子一般,用紅色的絲綢襯底,將整個空間進一步壓縮,只在當中留下一個不大的凹陷,一個似玉非玉綠白相間的石塊壓在其上。
石塊如同男人拇指般大小,成規則的長方體形狀,外表光滑潤澤,近看之下又不似普通石塊那般粗糙,剛被打開時甚至能夠見到從其上蒸騰出了些許寒氣,兼顧散發著若即若離的微光
李彪心想這果然不是傳聞中的寶藏,僅從大小上就與史書上的記載大相徑庭了,只不過憑他多年混跡潘家園的經歷竟一時看不出它究竟是何質地,如果僅是塊普通的玉的話,又是如何引得眾人前仆后繼地前來爭搶呢?
“三角眼”看出了李彪的疑惑,示意他可以拾起來仔細查看,并說這東西不止質地大有來頭,更重要的在于其上印刻著的字所表達的含義,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正是它們令無數摸金同行心馳神往的
李彪心想原來這東西真的是個印章,小心地拾起來轉到頂端細細分辨,這才看到上面的八個蠅頭小篆,不禁念出聲來:天官賜福,百無禁忌!
天官賜福,百無禁忌——李彪乍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只覺得讀起來有些順口,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里看到過罷了。身旁的周冰冰等人卻激動異常,原本為了一起查看這枚印章就倚靠在他的身邊,此時竟然因為興奮而不住的發起抖來,這令李彪分外奇怪,努力回憶究竟這幾個字代表什么意義起來。
忽然間靈光一線,想到發丘摸金一脈時講到過發丘銅印的存在。
發丘中郎將或稱發丘天官、發丘靈官,是東漢末年曹操為專營盜墓而設立的官職之一,與摸金校尉實屬一脈,只是較之摸金校尉擁有的摸金符不同的是多了一枚銅印,印上就刻有“天官賜福,百無禁忌”這八個字,據說在誕生之初就被掘丘者奉為一件不可替代的神物,號稱一印在手,鬼神皆避
然而此印原型據說毀于明代永樂年間,已不復存于世,更何況其為銅制,跟李彪手上這塊似乎除了其上的八個字外別無共同之處,不知道眼前這塊被“三角眼”和豪叔段浪等人奉若至寶的東西究竟另有什么來歷。
“三角眼”見只有李彪在看到印章后沒有現出異常興奮的表情,禁不住問道:看來你真是個剛剛入行的毛頭小子,竟然連鼎鼎大名的發丘印都不認得?
李彪搖搖頭,只說自己的確是個新手,只不過對發丘摸金一脈的事跡也略微知道些,一直以為發丘印是枚銅印,且早已被觀山太保所毀,怎么會在這里忽然現世且與傳聞中的描述大不相同呢?
“三角眼”笑了笑后才道:你知道的雖然不少,卻都是些皮毛而已,發丘銅印確實如你所說那般經歷,只不過它并非是由曹操制造進而授予發丘中郎將使用的那枚,而是其后不知哪代發丘夏后氏的族人們照著原樣用黃銅仿制而成——他們大概是因為遺失了本印,又或許是覺得本印如此貴重,舍不得在倒斗的時候使用,只造個替身用在盜墓的時候聊以自我安慰罷了——不管如何,后世幾乎所有人都只記住了那枚普通至極的發丘銅印,卻反而將這本印忘卻,說來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李彪心想原來是這么回事,他還記得潘家園的人私下里將他的摸金符展示給他看過,是用穿山甲尖利的爪子制作而成,上刻“摸金”二個篆文,可謂做工精美,著實讓他艷羨了好一陣。現在想來發丘中郎將既然官位高于摸金校尉,其佩飾如果僅是用黃銅制成那豈不是有些不符合情理了嘛,原來如假包換的正品淪落至此,難怪倒斗的手藝人都對這地堡趨之若鶩,視財如命的段浪更是不惜拋出千萬賞金而志在必得了呢!
說起來段浪本是發丘夏后氏的后人,這發丘印乃是他們祖輩所有之物,于情于理似乎都應該由他繼承才對,然而發丘一脈已經無可避免的衰敗了,更何況段浪不知什么原因甚至連自己夏侯的本姓都改了,雖不至于被冠以數典忘祖之名,卻是相比于其他競爭者別無更多優勢可言,怪只怪他之前沒有對自己坦誠相待。
發丘印在周冰冰、冬妮婭和紫衫愛的手上傳閱了一番,李彪趁段浪和豪叔躍躍欲試伸手索要之前先于他們將它拿了回來,轉而問“三角眼”:
“這發丘印果然是個寶貝,只不過不知道它是如何流轉到皇帝手上的——我最初看地下的巖畫上的記載,還真以為這古墓中埋藏的是寶藏!”
李彪覺得段浪和豪叔既然對發丘印的前世今生如此了解,必然和“三角眼”一樣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只不過他現在非常不想與他們交談,如果有個疑問非他們不能解開的話,他甚至寧可始終為其困擾。
“三角眼”為了將與李彪的協議進行下去可謂是知無不言了,對于他的這個問題回答說,依據巖畫所示的確如此,我猜想當初清朝皇帝是將寶藏授予,并令他將其埋入地下引誘明朝大將前來自投羅網的。然而寶藏是何等的寶物,大概是后來有所悔悟,又責令將其取回,換成了發丘印取而代之吧,反正兩枚寶物在旁人看來雖然一明一暗一正一邪,卻又不可避免的出自同宗同源,反而身位盜墓者所戴的佩飾的發丘印在并不深諳此道的大清皇帝看來并不如機密物品那樣舉足輕重吧!
李彪問“三角眼”的“同宗同源”是何意,難不成兩者還有些關聯?
在一旁呆立許久的段浪終于沉不住氣了,走上前來就要從李彪手上去拿發丘印,不但被李彪一個閃身躲過,還附帶著受了個白眼,手還尷尬地懸在半空中,過了半天才佯作干咳了幾聲,權當為自己解圍般地接過話茬道:
“世侄這你就有所不知啦:這東西漢末年的時候,外戚王莽篡權,派人去長樂宮向太后索取,太后將其扔在地上摔掉了一角,于是王莽令工匠用黃金填補。至于掉落的一角就被裝于這個精心打造的錦盒之內,存放在禁宮府庫之中。及至東漢末年,錦盒流落到了曹操的手上,適值他設立發丘中郎將和摸金校尉,于是便讓人將機密物品這一角精心雕刻,并親自手書了八個大字,也就是這發丘印的來歷了”
李彪心想原來如此,原來手上的這方印章以前竟是頗具傳奇色彩的寶藏的一部分,雖然這次行動未能親見,卻又有幸得見同樣蜚聲在外的發丘印,說起來也算是一個值得炫耀的資本了。就在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想立刻答應了“三角眼”的請求,帶著發丘印一起出去大肆顯擺一番,然而幾經考慮,最后還是下定了決心,再一次的出言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