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冷風，掠過幽靈般的巨大潛艇。

眾人魚貫進入潛艇內部，李彪突然發覺，三刀很熟悉這艘潛艇的路徑和操作。

潛艇內布滿斑斑血跡，指揮艙且有搏斗的跡象。

但是沒有死尸，狹窄空間里安靜的嚇人。

從內部的幾個小型實驗室和解剖房看，這是一艘生物科研潛艇。

羅霄和小亮子開始檢查儀器，錢教授和鐘靈說四處找找線索，三刀和李彪出艇看看海象。

在劇烈的搖晃中，三刀一手扒著垂直梯，另一手使力轉動水密門的外扣把手，呼的一聲，一股熱氣便由下往上沖刷而去。為了爭取時間，三刀沒等內外壓力平衡便往上爬。

外面的海風很冷，李彪感覺自己的手指更冷，冷得像十根冰棍，緊緊地扣住又冷又滑的垂直鋼梯。爬得越高，離船的重心越遠，左右搖晃得也就越厲害。

他們如同兩個螳螂沿著晃動繩索往上爬，三刀很熟悉環境，身手矯健地進入指揮塔，拉開動力板，一面呼吸新鮮的空氣，一面監看周遭的海域。

電子羅盤顯示，潛艇在兩個小島嶼之間，不是國際航線，附近不可能出現大型軍艦。此時長涌一波接著一波而來，也不適合小型漁船作業。整個海面在清亮月光的照射下，水面看不到一個目標，靜謐的夜空則閃爍著萬點星光。

控制臺數據顯示，潛艇航向081，速率五節，船速勉強可以抵消浪涌的速度，吃力地在原地搖晃。

沒等多久，羅霄艱難地從帆罩中鉆上來，他右手抓著不銹鋼把手，左手握著無線對講機，為了預防在劇烈的搖晃中掉落，他特別將對講機銅線在手腕繞了三圈。

羅霄看著海面，搖頭大嘆：“這趟出海，真是哎......”

三刀左右望望，順著話題道：“這片海域，是不對勁。”

李彪問：“三刀，這潛艇搖晃角度有多大？”

“保守估計，俯仰超過十度，搖擺接近三十度。”

“也就是潛艇，如果是水面船只，恐怕要翻了。這還是頂風頂浪，選擇最穩定的航向和速率。假如加速，再左轉九十度，讓長涌從右舷打來，左右搖擺可能會超過四十度。”

李彪大呼口氣，“聽，有聲！六叔那邊！”

三人側耳，果然隱隱有激烈的槍聲和迫擊炮的轟鳴聲。

羅霄撕心裂肺大喊：“六叔！弟兄們！！”

潛艇甲板明顯地顫抖起來，潛艇受橫向浪涌的撞擊，晃動得像支劇烈，卻又不規則擺動的鐘擺。每一個浪涌打來，帆罩就驟然向左傾，艦身隨著浪頭直上直下，等到帆罩快要擺正，下一個浪涌又橫撲而來！

三刀一翻身拉下動力板，一邊往下鉆，一邊大喊：“緊急下潛！”

猩紅色的燈光忽明忽暗，全艇警報聲大作！

一個布滿血跡的生物化驗室里，正在和錢教授尋找生命跡象的鐘靈被顛簸的艇身和刺耳警報聲震得一驚。

實驗器皿，止血鉗，坩堝嘩啦撒了一地，滿地污血！

控制室內，三刀左手壓下緊急下潛的警報，頓時“嗚！嗚！”的聲音響遍全艇，右手接著扳開一個橘色三角蓋，底下有個像桃子般的黃色按鈕，他食指和中指夾住按鈕往上一提，在計算機系統的自動控制下，前主壓艙柜、后主壓艙柜，以及緊急壓艙柜便同時進水。

緊急下潛是要讓潛艇的頭部急速下沉，但是最終頭部進水量，前主壓艙柜和緊急壓艙柜的進水總合，必須和艇尾后主壓艙柜相等，如此才能維持潛艇密度等于海水的理想狀況。

“嗚！嗚！”的刺耳聲中，潛望鏡不知道為何沒收回，監視屏幕還是亮的。李彪從屏幕中可以清楚看見前面壓艙柜排出的巨大氣泡，以及隨后如云煙狀的水汽直沖夜空。

呼啦！又是一個浪涌，打得潛艇瞬間左傾。加上下潛的俯角，在水密艙口的李彪兩腳一滑，幾乎從上面掉落下來。

李彪兩腿懸空一個擺蕩，隨即用小腿勾住垂直梯。水密艙口蓋沒關事大，危急中李彪咬緊牙，兩腳夾住樓梯，脖子頂著水密艙口的下緣，用盡渾身的力氣固定住身子，右手再抓住水密蓋的旋轉把手往后推，左手壓下水密蓋的彈簧卡鎖。

卡鎖松開的剎那，水密蓋順勢砸下來，也正巧是海水涌入帆罩的一刻。

“轟！”乍然間眾人一震，聽到艇外一聲撞擊，緊接著是更響的一聲。

沒人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在撞擊潛艇。

轟、轟兩聲！李彪嚇了一大跳，他在特工營地訓練時聽過深水炸彈或魚雷的爆炸聲，那兩種聲音都遠比現在聽到的這聲音要響。

什么東西在撞擊潛艇？

這艘科研潛艇里的日本人在哪？

從潛望鏡沒有收回就匆忙上浮，顯示艇內的搏斗異常激烈和血腥。

這些疑問在剎那間也閃過李彪的腦海，緊接著，取而代之是巨大危機感。

危急之時要鎮定，要發揮與天奮斗其樂無窮的本事。

這個冷靜與鎮定，除了天生的第六感和艱苦訓練，更來自于大量的技術準備，要隨時隨地觀測數據，這艘科考潛艇在什么狀況可能遭遇到什么怪事，又采取什么反制措施，潛艇所處的是什么樣的水域、附近海底有什么樣的地形，在遭受怪事時采取什么樣的回避航向、航速、深度，航行幾分幾秒，可以到達什么樣的地形，得到什么樣的掩護。

很多的什么，每個什么都是時間因子，各種因子組合起來有千百種變化。

這一切，全都要在冷靜思考中得到答案。

這個答案或許是對，或許是錯。對也不見得能活得過這一關，錯了肯定要付出死亡代價。而這中間最糟糕的，是因為害怕犯錯而猶疑不決。

這百分之百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想起周冰冰，他不能輕飄飄的，不能沒有牽掛。

死亡的威脅沒有來臨之前，想象起來非常可怕。然而，當它硬是闖進來，耀武揚威地擋在你身前，你越是怕它，它越是囂張。你去他媽的一巴掌扇向它，可能打得它滿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