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閃電打雷,一場暴雨就要來了。
“我去把兩個兒子叫來。”老頭不住地點頭哈腰。
一會兒,兩個青年人倒很精壯,一看就是長年打獵的好手,他們拿著鋤頭和兩條被單隨著老頭從內房走出來,看見李延年拿著槍,也不甚驚慌,大概是老頭已經跟他們說了。
李延年把二十元塞給老頭:“有勞三位,先跟我去把兩個尸體裹好,抬上山埋了,事情就完了。”說完轉身出屋,前腳剛踏出門口,天上電光一閃,四野照得通明,三秒鐘后,空中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雷,雷聲剛落,一場瓢潑大雨便橫掃過來。
頂著狂風暴雨,老漢父子三人先把尸身裹上,隨即揮舞鋤頭,挖了兩個大坑,埋了兩個兄弟。
歐陽劍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在墓旁的一棵樹桿上刻上二人性名。然后撮土為香,跪在墓前叩了三個頭,李延年等鞠了三個躬。
任由大雨滂淪,電閃雷鳴,由此至終,眾人一句話也沒說。
一切辦妥,雨更大了,逐漸成了瓢潑大雨,遠山一片模糊東方。
這時,李延年才開了口:“老伯貴姓?”
“小姓趙。”
“趙伯,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講出去。”
“你們吩咐的是,我不敢多嘴。你們這是要回哪?”
“我們去別院看看。”
“啊!別院里最近鬧兇鬼!你們千萬別進去!”一個獵人驚恐說道。
“你們別多嘴就好。”李延年向馮國寶打個眼色,幾人便向別院方向走去,也不管趙氏父子三人看著他們的背影發呆。
一襲暴雨,山間水驟然猛漲,水流甚急。大家順流而走,過了石碑再折向東,只消十分鐘,便到了別院山門外。
雨色朦朧,凄風慘慘,在這昏暗的世界里不知蘊藏多少殺機的悲哀。
烏鴉瞪大圓圓的眼睛,發出使人膽寒的哀鳴。
大白天的“鬼火”此起彼伏,飄飄蕩蕩,忽東忽西,忽高忽低。
一聲狼嗥驚起了烏鴉,展開翅膀在空中盤旋。一片凄慘的狼叫聲籠罩在別院的上空。
歐陽劍等人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跌跌撞撞走進山門。
大雨無情悄悄地從殿瓦上掠過,驅趕著光明,沐浴著黑暗,不分善惡地咆哮向大殿。大殿也從黑暗中漸漸地露出了它那可憐、殘缺不全、頹廢的輪廓。那些見不得光明的魍魎,都躲進了陰暗的角落里:有的爬進了陰溝,有的鉆進了巢穴,有的藏入叢林……
李延年步上石階,來到斑駁的大殿門前,艱難地從腰間抽出手槍,砰的一槍擊開沉重的大銅鎖,眾人推開這扇殿門。大門發出了異常的“嘎吱”聲,好像一位沉睡多年的老人,打著哈欠醒了。
殿內的佛像雖然布滿灰塵,但莊嚴肅穆,托凈瓶的佛手好像有千斤重,袈裟的勾繪也好像有千座古佛的凝視,眾人每向前一步都像是越過了一條歷史的鴻溝。
蓮花瓣的寶座艱難地撐起紅塵,又一下子凋謝在輪回里,失去本來的清靜,曼陀羅的奧義無視塵土的布染,摸索著向六道宣揚法音。
紅木雕刻的香案上,眾人伸出手使勁地在香爐里抓了把香灰,他們多么想在這張案上舒舒服服睡上幾天好覺,哪怕是一覺睡去再不醒來也會心滿意足。可他們的精力幾乎已全部被那條故宮秘道耗盡,這行將戰火紛揚的北平城如老僧即將圓寂,也很難適應秘道的要求,瑟瑟發抖的老手,終于落在香爐里,進入了虛無縹緲的夢鄉。
眾人忽然聽到了一種遙遠而模糊的“哧溜、哧溜”的聲音,警覺地睜開了布滿血絲的眼睛。
幾條很大很長的毒蛇高昂著頭,吐著三叉舌頭,瞪著兇殘的眼睛正準備向他們進攻。
“小心!都是毒蛇!”歐陽劍就地一滾到了門旁,瞪大血紅的眼睛,盯住了毒蛇,做好了一擊的準備。
“吧嗒”一聲,為首一條毒蛇從香案上落在地上。“哧溜”一聲躥到歐陽劍的眼前,
再次昂首伺機進攻。這是一場爭奪大殿的人蛇大戰。毒蛇忍耐已到了極限,狠毒的本性驅使它三角頭一勾,然后向前一伸,張嘴吐出一口毒液,向歐陽劍迎面噴來。歐陽劍將頭一歪滾向一旁。毒蛇將頭向前一伸“哧溜”一聲,箭一般地射向歐陽劍。歐陽劍張開鷹爪般的五指,準確地抓住毒蛇的七寸,飛身躍起,一抖手將毒蛇扔出香案外,它那高昂的頭已抬不起來了,蠕動幾下,僵直著身子再也不動了。
砰砰砰砰砰!
槍聲大作,人蛇瞬間廝殺在一起!
槍聲很快靜寂,訓練有素的人,占了絕對優勢。
眾人走出殿外,穿過長廊,在一座九龍壁前停下來。
九龍壁神秘而沉寂,歐陽劍走到一堵墻的前面,兩只眼睛久久地凝視著,臉抽搐了幾下。
馮國寶慢慢地說:“歐陽主任,這道門的機關已經上月已經被日本特務破了,我和老李來晚了。”
李延年點點頭,手撫摸著壁上九道彩龍云圖的縫隙,手指輕輕一按白龍的腹部,整塊壁板緩緩地向兩側移動,云開霧散露出真龍面目,原來是一扇檀木朱漆的門,門上方的浮雕是一只面目猙獰的貔貅,齜牙咧嘴地瞪著一對閃閃發光的碧眼。
李延年緩緩地,長長地舒了氣,伸手轉動一陣貔貅的眼球,漆門緩緩地向夾墻兩側移動,眾人邁步進入門內,壁板和漆門又恢復了天衣無縫的狀態。
門內是個小平臺,平臺下有無數的臺階,臺階下是個很寬的長廊,墻壁上都是還未風干的血跡,地上鑲嵌著無可計數的尸體,灰蒙蒙白茫茫好像沒有止境似的。他們走下臺階進入長廊,李延年在一個日本兵尸體下轉動幾下,好像突然響起了沉雷,“轟轟隆隆”一陣聲響過后,石頭墻壁移開了,露出一道向下而行的階梯。
一地尸體。
至少有三十具日本兵的尸體被箭弩射死,其余還有十多具是一群神秘黑衣人的。
他們走下階梯來到一個藍色木門前,推門而入,好像很簡單地進入了屋門,其實是非常危險的,從壁門到藍門到處都是機關,錯動一不錯走一步都有生命危險,只不過都被日本兵的尸體撲滿了。
藍門后是一間很大且陰森森的甬道,確切的說是個狹長的書房,地中間豎立著一
塊很大的書案,案上鋪著一條陳舊的清朝龍袍。
龍袍上刺著八條龍,一支日本三八式步槍的刺刀筆直地戳在大清龍袍上。
這畫面非常血腥,形象逼真,生動有力,有強烈的感染力。
“老李,為什么有如此奇怪的大清龍袍?”歐陽劍問李延年,“難道恭親王想謀反?”
李延年搖頭:“當然不是,但這龍袍的定義我也不清楚。”
書案旁的墻上很有次序地掛著三五十個玉雕的小牌子,都是故宮里的宮殿名稱。
歐陽劍過去翻了翻,其中一個牌子很獨特,似乎經過長時間摩擦,玉面非常光華,上面寫著個熟悉的名字——碧琳館。
他把龍袍揭開后,書案現出一個巨大的八卦圖型,八卦上布滿一百多個淺淺的方形槽子,看得出是有人要把這些玉牌鑲嵌進槽子里。
“老李,恭親王在戒臺寺十年,也在研究這條秘道?”歐陽劍轉身問。
李延年再次點頭:“不排除這種可能。這圖案是陽八卦和陰八卦的變型。”
左側有張大床,床頭還都放著一塊非常精致的小玉匣,看樣子是裝玉佩用的。
床下面還放有一個銅夜壺,內有已經干裂的烏血,旁邊放著一把鋒利的三八式刺刀。
室兩側的墻壁上也有整版的故宮平面圖,依稀有兩條看不清的路線,好像隱藏著更大的秘密。
“兩條秘道?”歐陽劍喃喃地收起目光,從床頭拿起玉匣,看了一陣又放了回去,他自語地說:“這玉匣里裝的是什么?就是找到又能何用?”
那邊,李延年仔細看著一具黑衣人的尸體說:“死的壯烈!是條好漢!”
眾人圍攏過去。
仿佛經過一場激烈地搏殺,在五個鬼子尸體中,黑衣人頭上布滿三八式刺刀的戳痕,已經爛的看不清面目。
天地蒼茫,陰風蕩蕩。
黑暗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漸漸地把書房吞沒了,
眾人仿佛又能聽到宛平城的炮聲,無邊的炮聲是苦難和死亡的象征,是通往地獄的大門。
這些黑衣人他們是心心相印,生死與共的朋友弟兄。經歷過血的洗禮,靈魂的考驗,有真摯的感情,純潔的良心,俠義沸騰的熱血和不可征服的激情意志,是自然的,也是命運把他們牢牢地結合到一起,比綿綿不斷的情絲還要流長,比海誓山盟還要堅牢,是至高無上感情真諦的結合,與天地共存,在歷史的長河中一定會得到公平的鑒證。
半小時后,眾人離開別院,消失進風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