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亦年入獄那天,只有我送他。
他眼角上的紗布還沒有摘下,但是他對所有盲人的動作都異常熟悉,那種熟悉在我眼里是“愛情”。
他在跟蘇柔所有的日子里,仿佛早已經熟悉了盲人的一切,所以沒有一絲生疏的學會用手觸摸這個世界。
“你知道嗎?我…我其實很早就做了這么個決定,我知道我遲早有一天會進來的!彼みM監(jiān)獄大門時一臉淡然的說。
我看著他眼上的紗布,心里陣陣的、無由來的動容。
他雖然瞎了,但是他無怨無悔,他心甘情愿。
“值得嗎?”我黯然的說。
他嘴角彎出一道極其漂亮的微笑,說:“值得,為了她,我做什么都值得,我的生命,如果失去了她會毫無意義。而且,我的生命到了現在,在以后的日子里可能只有牢籠和枷鎖,我沒有眼睛,或許過的會更好。一定會更好。”
我看著他那淡然的模樣,久久不能自語,我心里的話仿佛都被掏空了。
我不知道他對蘇柔的愛究竟有多深,但是我知道他們之間的愛已經超越了我跟陸歷懷之間的愛。
當我說不出話、當我哽咽著、當我就那么不能自已的看著他被攙扶進監(jiān)獄的大門的時候,我真的感受到了一種無私而又巨大的愛……
哪怕我對陸歷懷愛的那么深,可是面對陸亦年對蘇柔的那種感情,我始終覺得自己愛的太過卑微。
“我會來看你的!”我大聲的說。
可是,我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只是看到他頭也不回的走進了深深而又暗暗的甬道。
……
蘇柔能看見了。
他坐在陸歷懷病床面前的時候,目光更加深沉了,愛的深沉。
當我走進去看她的時候,她眼神明亮的看著我說:“沈秘書,你來了!
我會淡然的“嗯”一聲,然后轉身走到陸歷懷跟前,拿起他的手,戳著印泥,佯裝給他按個文件手印。
那時候,我總是感覺她像是正室,而我像是個未知的女人。
“你孩子呢?”她輕聲問。
“哦,在外面!蔽业坏氖掌痍憵v懷的手說。而后,忍不住的再看一眼陸歷懷仍舊“睡”著的冰冷面容,心里陣陣的潮涌。
“你老公也在懷柔工作嗎?為什么只有你在這里住,沒有見他過來。俊碧K柔敏感的問。
她一直在陸家大院里住著,她對陸家大院里的每個人都非常熟悉,唯獨我……我像是一個迷一樣,纏繞著她。
“我老公很忙!蔽艺酒鹕,一臉微笑的看著她說:“你也不要太累,我先過去了。”
“晚上想吃什么?”蘇柔問。
對于這個簡單的問題,我更覺得自己像是個外人了。
陸爺爺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陸正庭跟陸家人都知道她與陸歷懷之間的淵源。
所有人,都知道蘇柔不能生育,也都知道陸歷懷跟蘇柔的過去,他們想告訴蘇柔這一切真相。但是,我制止了。
因為陸亦年說過:如果陸歷懷醒過來,那么就讓蘇柔知道真相;如果陸歷懷一直昏迷著,那么永遠不要告訴她真相。
我們所有人都知道,蘇柔受不了那種折磨。
被一個影子愛了那么多年!
愛了一個影子那么多年!
誰能承受其中的痛?
所以,一切都那么悄無聲息的繼續(xù)著。
我一直充當著陸歷懷的秘書,一直充當著沈秘書的角色過著日子。
“晚上吃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做的,什么都好吃!”我“笑”著說。心里卻很痛。
但是,那刻,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情敵,什么不是情敵了。
而且,那刻,我也不知道陸歷懷究竟還能不能夠醒來……
……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蘇柔一直看護著陸歷懷,而我一直在懷柔忙著陸家產業(yè)的事情。
慢慢的……
半年過去了。
陸鹿在淮南上小學了!
陸遠也會走了……
可是,陸歷懷仍舊還昏迷這,像是一個植物人一般的昏迷著。
……
我越來越習慣了懷柔高密度的工作強度,越來越熟悉商業(yè)上的爾虞我詐,同時,也越來越想念當年那個雷厲風行的陸歷懷。
我在商場上的很多時候,都能感覺到自己身為女人的一種脆弱。男人在商場上擁有著無與倫比的絕對優(yōu)勢。
而如果一個女人想在商場上取得巨大的成就,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把自己變成漢子。
可是,我做不到。我始終還是一個女子,始終找不回曾經的感覺,至今仍舊是個小女人。
很多時候,徐蘭對我的做法很否定,股東們對我的做法很不愿意。但是,只因我身為一個女人,身為兩個孩子的母親,我總是往最小、最保守的方向發(fā)展。
所以,懷柔雖然做得比較不錯,但是始終沒有更強更大的發(fā)展。
陸爺爺沒有說什么,他知道我的不容易,他知道我做到現在已經非常的努力了。
……
當我覺得日子會這么淡淡的過去的時候,當我覺得陸歷懷永遠都不可能醒來的時候,當我覺得我這刻心已經沉寂的仿佛要死掉的時候。
陸歷懷醒了……
只是,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