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路北聽我問完之后,竟然敷衍了我一句:“說你長的好看。”
說完,他便自顧自的走去了路邊叫了出租車,送我回去。
當我報了地址帝豪苑時,路北冷冷地哼了一聲,用汗毛都能想到,這是陸歷懷的房產,因為我是不可能有這樣高級的地方住的。
車停在帝豪苑小區外,我跟路北一齊下車,路北冷冷的掃了一眼豪華別墅,我只感覺他那一掃,整個周圍的氣壓都降低了。
一直以來,他在我眼里都只是一個誤入歧途的少年,可是這個少年,卻在我沒有看到的地方,以我沒有想到的速度,快速的成長著,撲朔迷離。
他提唇,望了望遠處,斜斜一笑:“怪不得你要離婚呢,還把補償款全部捐出去,討陸家的歡心,這別墅,可遠遠不止四百萬。”
他冰冷的話音落下,我抬頭,看向他,心底的疑惑變得更加的深刻:“你,你怎么知道?”
那件事情雖然以不光彩的結局收場,但也不至于鬧得沸沸揚揚,而以路北的身份,又怎么可能與陸家的那群人有所接觸,這件事情,是怎么傳到他的耳朵里去的?
路北聞言,依舊在笑,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將手機歸還給了我,還給我之后,一字一句的對我說:“我告訴你,我不是陸歷懷的弟弟,也不可能和那種人有半點關系,你不用再白費力氣調查了,知道么?”
說完,路北沒有等我出聲,轉身大步朝前走去,他攔截了一輛出租車,坐了進去,然后頭也不回的走掉。
我看著那就在我眼前面消失的汽車尾燈,怎么可能就這么甘心把他給放了,見路北走的著急,我隱隱覺得有什么不對勁,于是,我也悄悄攔截了一輛出租車跟蹤他。
大約三四十分鐘后,車子越走越偏僻,就在我以為路北發現了我的跟蹤,故意將我往小路上引的時候,只見路北的車停在一個療養院門口,天色已經暗了,療養院的燈光顯得是那么的蒼白。
路北下了車,徑朝里面走去。
我心里頓時很疑惑,路北到這里來干什么?
我跳下車,小跑著追了進去,一路跟蹤到了四樓的某個單獨的房間,二十來平的房間,收拾得干凈整齊,設施相對完善,還有單獨的衛生間。
只見,靠窗戶的一張單人木制沙發上,坐著一個穿著病號服的老女人。
她背向著門口的方向,我看不見她的正面,只看到她的背影,她像木頭人似的一動也不動,逆光的背影,很瘦長,垂著一頭已經夾雜著白花的長發,憑這背影仍可看出她年輕時的風韻。
路北正蹲在她的身邊,細心地用紙巾擦拭著她的雙手,一遍一遍,一遍一遍,空氣中靜了半晌之后,他才抬頭看向那個頭發花白的女人,低低笑了一下說:“媽,你變漂亮了。”
說著,他揚起了手,將女人干枯的頭發,輕柔的攏到耳后。
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壓抑著自己的悲傷,然而回答他的卻是一片靜默,路北難過地注視著她的臉,她仍然是像木頭似的紋絲不動。
我聽著路北的話,心臟像是忽然被什么給擊中了似的,我沒有想到,路北在這個城市是有親人的,而面前這個白發蒼蒼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媽媽!
我捂住胸口,艱難的呼吸,看著這一幕,五味陳雜。
我終于明白路北選擇做少爺拼命地斂財的原因了,大概就是為了給他的媽媽治療吧,怪不得,與他一同干這行的蘇玉生活奢靡,而路北,明明也是頭牌卻寒酸得連個像樣的住房都沒有。
可他,卻從來沒有為自己辯駁過什么,他寧愿背負著各種各樣的誤解,也從未埋怨過命運的不公,我想到路北那倔強不屈的臉,還有眼底那頹然的凄婉,喉嚨一陣泛酸。
就在這時,路北的手機響起,他拿出來一看,便大步走出來接聽,我一驚,連忙悄悄地躲到轉角處,控出半個眼睛去看他。
他站在走廊上,皺起眉頭講著電話:“喂,院長……什么?……我馬上趕過去。”
路北掛斷電話,一面大步地朝另一頭走了,直到路北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我才悄悄地摸到路北媽媽的單間里去。
我慢慢地走到路媽媽的面前,終于看到了她的真面目,只見她臉色蠟黃,有斑,皮膚松弛,無神的雙目顯得很空洞,她像在看窗外,但實際上并沒有焦距,我伸手在她眼前晃動幾下,都不見她的眼珠子轉動。
看得出來,路北對她媽媽所提供的都是最好的,她全身上下都很干凈,長發也梳得很直順,顯然有專人把她照顧得很好。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情況,但是當我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卻站起了身子,顯然并不是植物人,她還是有行動意識的,可是路北才二十歲啊,他的媽媽,怎么會成這這副模樣。
我的目光追隨著路北的媽媽,不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只見她宛若精神被抽空似的呆滯著雙眼往柜子處走去,然后拿了一本書。
我琢磨著路北就快回來了,我要是繼續待在這里被他發現了就不好了,他一定不想任何人知道他的這個秘密。
可,就在我準備躡手躡腳的離開的時候,路北媽媽手里的書卻掉到了地上,然后她立馬蹲下身子去撿,嘴巴里焦急的念著,書,書,書……
結果因為身體不能保持平衡,撿的時候,直接身子一歪,摔倒了,我趕忙從門口處退了回來,然后吃力的將他媽媽扶起來,跪在地上把掉在地上的書幫忙撿了起來。
我看了一眼書上的封皮,只見上面寫著《萬歷十五年》,是一本講明朝史的書,但很明顯,以路北他媽媽目前的這種精神狀態,是不可能看得懂書的。
路北他媽將書一把緊緊的抱在了懷抱里,像犯癔癥一般的小聲重復著,萬歷年,萬歷年……
我幫她拍打著腿上的灰,疑惑的看向她,然后聲音輕柔的問:“阿姨,您說什么的?”
她聽到我的話后,并沒有回答,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動靜,我神經一繃,立馬將頭轉了過去。
只見路北高大的身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定定的站在門口處,眼睛,緊緊的盯向我,攛掇著幽深色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