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木魚不言,陷入了沉思。
莫木魚的識海中并沒有什么生而就有的無形本命宮,也并不是天人為了干預他的命運才會將一道囚神大陣留在他的識海中。
但此刻與孚甲的這番對話,讓莫木魚后怕不已。
竹劍春雪找了二十八件道器,在蒼梧山布下了那座劍陣,自此之后,蒼梧山中便有二十八道劍氣,人想上山,必須先破劍氣,等同與那座劍陣封了蒼梧山。
莫木魚的二十八位家人為了封印西儀山山腹中的炎流,以自身為陣首、陣眼,同樣布下了一道如此排列的大陣,徹底封印了那股炎流。
如此看來,孚甲并沒有說錯,莫木魚點出的這二十八滴水珠銜接而成的法陣,確實有封印的特性。
言談之中,莫木魚信了那兩則久遠之前的傳言,天上的人通過這道法陣,將地上的人禁足在五州,人道通過這道法陣將妖道禁足在北州。他也信了那位老嫗通過這道法陣將那兩位神使禁足在無相山。
……
莫木魚的識海中是沒有生而就有的無形本命宮,但竹劍春雪擇他為主,刺入他的識海,幫他開辟元竅,目的就是為了利用他的元竅,將這道大陣轉化成他的本命宮。
是沒有天人要干預莫木魚的命運,但雌龍二伯告訴過莫木魚,竹劍春雪是莫木魚的爺爺送給莫木魚的禮物。
雌龍二伯口中莫木魚的爺爺是誰?是莫有龍。
莫有龍是誰?是天人圖上那位老人。
但莫木魚在逐鹿臺上,遇到的那位自稱是大奶媽的婦人告訴了莫木魚,莫有龍只是莫木魚的守墓人。
并且,莫有龍帶走了當時已經死掉的莫木魚的尸體。
“竹劍春雪要利用我的元竅在我的識海中布出這座能囚神的大陣,既然竹劍春雪是莫有龍送給我的禮物,也可以說,真正想要利用我自身的修為,來囚困我自己的人是莫有龍?”
聯想到一切可以聯想到的線索,莫木魚如此想道,“莫有龍既然想要囚困我,讓二伯送我來五州重燃生息之火又有什么用意?”
“孚甲前輩或許猜得沒錯,莫有龍是因為忌憚我,才會利用竹劍春雪在我的識海中布下如此一座大陣,因為是他出于某種原因,帶走了我的尸體。”
莫木魚喝下苦茶,側頭沉思,他所知的線索讓他的身世變得撲所迷離,那些懸而未解的事他無從找到答案。
見莫木魚半響都沒說話,孚甲說道,“楊鐵鋼,老夫著實好奇,你上輩子究竟是誰,都能讓天朝神國中的神袛這般忌憚你,甚至連神袛都囚不了你,殺不了你,只能煞費苦心設局,讓你自己來弄死你自己。”
莫木魚苦笑道,“我或許是邪魔惡煞,無相山兩位神使當年批注的能掠食世間萬物生機氣運的那種,前輩你就不怕?”
“老夫為何要怕。”孚甲爽朗笑道,“人心有妖,人便是妖,老夫素來認可這句話,老夫見你心底良善,一身正氣,你怎么可能是邪魔惡煞。”
莫木魚倒了兩杯茶,遞給了孚甲一杯,同時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孚甲不茍言笑道,“老夫活了近千載,此生從未看錯過人,想必也不會看錯你。”
莫木魚將茶杯送到嘴邊,又將之放下,詢問道,“我識海中有如此一道無形的本命宮,前輩既然看出這是天人忌憚我,對我設的局,可否有破局之法?”
“破天人的局,老夫沒這個本事。”孚甲干笑一聲說道,“不過,老夫倒是有兩點建議。”
莫木魚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道,“愿聞其詳。”
“這一點是陣首,其余二十七點皆是陣眼。缺陣首,陣不成。缺任何一個陣眼,陣也不成。所以只要你不將二十八個元竅全數開辟,你識海中那道無形的本命宮就不會成陣,只要陣不成,天人自然就無法利用你的修為來囚禁你。”
孚甲指著桌上那二十八點水珠說道,“當然,如此以來,你的修為只會在某個境界停滯不前,或許是七境,也或許是八境。不過,你應該慶幸,你識海中那道本命宮的問題發現得還算早,現在想收手還來得及。一旦你將那道無形本命宮所需的元竅全數開辟點亮,你就會立即成為天人的階下囚。”
“今日多謝前輩幫晚輩發現了這個秘密,這等同于救了晚輩一命。”莫木魚此言非虛,他一直對竹劍春雪有深深的忌憚,梨山上那棵神木也一而再的提醒過他,讓他早一點毀掉竹劍春雪,不然竹劍春雪遲早有一日會毀了他。
莫木魚一直想不透他的忌憚從何而來,也一直不理解神木的話,今日與孚甲的這番對話,他終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竹劍春雪在兩月前就被他丟入了無咎山炎河,但這些日子以來,莫木魚始終覺得竹劍春雪沒有那么容易被毀,一旦竹劍春雪回來,開不開辟識海內的元竅就不是莫木魚說了算,所以孚甲這一點不要再繼續開辟元竅的建議對莫木魚無用。
望著孚甲笑瞇瞇的老臉,莫木魚打趣道,“前輩幫我洞悉了天人對我設下的局,就不怕天人對你不利?”
“怕,怕得要死。”孚甲擺出為老不尊的笑意說道,“但老夫想到你是天人都忌憚的人,老夫今后只要有你撐腰,還怕他們作甚。”
莫木魚無言以對,接著問,“前輩的第二點建議是什么?”
孚甲笑容古怪道,“讓老夫出手,幫你毀了識海,識海一毀,元竅皆毀,那道無形的本命宮自然會因此毀于一旦,天人對你的設局自然隨之土崩瓦解。”
“毀掉識海,確實是一種破局的法子。”莫木魚苦笑道,“不過識海一毀,修為便被廢了,此生也再無修行的可能。”
孚甲笑道,“識海一毀,修為被廢此言沒錯,但再無修行的可能這句話,楊鐵鋼你說錯了。五州之上,可不是只有各家道門以修煉上念識海為主,這一種修行之法。”
“另一種修行之法?”莫木魚赫然說道,“生道?以修煉下行丹田為主的生道?”
孚甲點頭說道,“沒錯,楊鐵鋼,沒想到你也聽說過生道。”
莫木魚都答應過丘圣哲要去給他找生道的修行之法,還聽大器師說過,只有在妖道和人道之間,某種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時,生道之火才能重燃于世,怎么可能沒聽過生道。
毀了上念識海,修煉生道的修行之法,確實能破天人的局,但是……
莫木魚不解道,“可是晚輩聽聞,生道早在數千年前就已經被無相山滅門了,生道的傳承早就煙消云散。”
“生道無巫山下,那個活了八千年的看門人只要不死,生道的傳承就不會煙消云散。”
孚甲面色微沉道,“當年無相山二老不殺那個看門人,或多或少是因為那個所謂的賭約,但更多的是為了給五州留一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