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木魚拉著祖靈回到秀水客棧時,徐正年已經在門口門口恭候多時。
“少將軍。”見著莫木魚,徐正年滿臉堆笑迎上前來,看了一眼祖靈,屈身恭敬道,“這位可就是小小姐?”
莫木魚點了點頭。徐正年心下疑惑,昨日還說小小姐是個三歲孩童,怎的一夜之間小小姐就變成六歲孩童了。不過既然少將軍說是,徐正年也不多問,暗暗鄙夷少將軍年少有為,二十不到的年紀,就已經有個這般大的女兒了。傳聞所言,少將軍每日在終南山后崖以一盞清水,一碗白飯苦修,看來有待考究。
徐正年屈膝行禮道,“屬下徐正年見過小小姐。”
祖靈抱著莫木魚的大腿,對一臉諂笑的徐正年置之不理。莫木魚見狀笑道,“你起來吧。”
徐正年站起身來說道,“少將軍,洛安城教化司那個姓李的捕頭來找您,屬下攆了他幾回,但他就是死皮賴臉,呆在客棧里不肯走。念及他是教化司的人,屬下拿他沒辦法,只能由著他。他現在還在客棧大堂里坐著,您見還是不見?您要是不想見,屬下這就去將他攆走。估計教化司也不敢因為一個小小的捕頭與咱們終南山神將府交惡。”
李心安來找他,只可能是因為慕白羊救走宋毅風的事,莫木魚能猜到。
“我去見他一面。”莫木魚拉著祖靈的小手走入秀水客棧,便見李心安和幾個教化司的衙差坐在靠門的一張茶桌上。
見到莫木魚進來,李心安和衙差站起身,一齊抱拳行禮道,“見過楊公子。”
莫木魚開門見山道,“不知李捕頭找在下所為何事?”
“這是楊公子的劍。”李心安拿起桌上那柄紅綢緞包好的劍遞到莫木魚面前說道,“楊公子昨日離開教化司時,在下忘了將這柄劍歸還給楊公子,今日特意前來送劍。”
莫木魚將紅綢緞解開,里面的劍正是竹劍阿五,前兩日他被李心安逮捕時,竹劍阿五便落在了李心安手里,這幾日瑣事繁雜,他倒是將這柄竹劍給忘了。
“多謝李捕頭專門走一趟。”莫木魚將竹劍阿五拿回手中,暫時無法調用修為的他,手握三十斤重的竹劍阿五還是需要耗費幾分力度。
望著莫木魚把玩竹劍,李心安頗為不解,江湖近來傳聞,終南山有兩柄靈劍,少將軍楊鐵鋼的靈劍應該是當歸劍,怎的不見這位少將軍把玩當歸劍,反而他對一柄其貌不揚的竹劍情有獨鐘。
當然,李心安此行前來的目的并非是為了送劍,他欲言又止。
莫木魚將竹劍阿五立在身前,瞇眼笑看著李心安說道,“李捕頭有話大可以直說。”
李心安這才說道,“楊公子,在下有一事相求,還望楊公子答應。”
莫木魚含笑說道,“何事?”
李心安儼然說道,“攘外必先安內,教化司自春秋朝開國成立伊始,便借無相山之勢,震懾江湖,血性手段令江湖人聞風喪膽。但這也是無奈之舉。北州妖道逐漸強盛,中州人道日漸衰弱,倘若中州江湖廟堂紛爭不斷,一盤散沙,不能一致對外,北州妖道必將乘虛而入。即時,中州危矣。終南山神將府乃是抵御北州精怪妖物南侵的中流砥柱,這一點,無須在下多言,楊公子都能明白。”
莫木魚并非是空有一腔熱血的愣頭少年,能被一兩句大義仁義就蠱惑了心智,他很清楚春秋朝成立教化司的原因,本意是想讓廟堂統御江湖,是想讓中州有史以來,歷朝都處于邊緣地位的廟堂,在中州百姓中樹立威信。
什么為了穩定大局,什么為了一致對外,都是唬人的鬼話。
如今中州這時局,春秋朝在抵御北州妖道南侵中扮演的角色確實舉足輕重,但倘若沒有春秋朝的參與,鎮守北莽地的北莽王府,和一代又一代不懼生死、一腔正義的江湖人,照樣能扛起抵御妖道的大旗。
北州妖道在天山險脈之北虎視眈眈了何止萬載,中州萬載以來,人禍不斷,天災不斷,分崩離析的時日遠遠勝過同仇敵愾的時日,也沒見得北州妖道何曾趁虛而入過。
莫木魚依然笑道,“李捕頭,有話直說。”
已經鋪墊了一番,李心安直言道,“滿江湖的人都在眼睜睜等著宋毅風被凌遲致死,春秋四賢之一慕白羊卻當眾救走了宋毅風,讓教化司在江湖人面前顏面無存。若教化司震懾不了江湖人,江湖人必定會視律法如空談,以武犯禁,禍亂朝綱,即時春秋朝將大亂。近年,北州妖道南侵越發頻繁,朝局不能亂,還望楊公子能協助教化司將宋毅風捉拿歸案,繼續執行凌遲執行,以正朝綱,穩定大局。”
李心安言詞有些過了,但他所求之事在莫木魚意料之中。
宋毅風該死,不管李心安走不走這一趟,只要有機會,莫木魚都會殺了宋毅風,這無關朝廷律法,只關乎江湖道義。
再者,從祖靈偷聽來的消息中,莫木魚已經得知太平令掌教給他安排了兩日牢獄之災的用意,是為了讓他畏法。
莫木魚敬佩似李心安這般大公無私、秉公執法的捕頭,但他從無畏法之心。因為不愿成為太平令掌教的棋子,他也不可能有畏法之心。
所以教化司的事,莫木魚零星半點都不想攙和。
莫木魚斷然拒絕道,“捉拿宋毅風,這是你教化司的事,與我終南山無關,李捕頭,請回吧。”
李心安未料到莫木魚會拒絕得如此干脆,大義凜然道,“楊公子身為終南山神將府的少將軍,當真愿意看到因為宋毅風之事,教化司威嚴掃地,一蹶不振,江湖人危害朝局,一發不可收拾,最終讓北州妖道禍亂中州,生靈涂炭?”
這番大義的邏輯未免過于牽強,莫木魚笑道,“我終南山神將府的職責是輔佐北莽王府,抵御北州妖道南侵,而非幫你教化司捉拿亂臣賊寇。李捕頭,你放心,不顧人道大義的江湖人不過爾爾,不足為慮。只要有北莽王府在,有我終南山神將府在,有江湖中無數正義之士在,北州妖道越不過天山險脈。徐統領,送客。”
早就想將李心安揍上幾頓解氣的徐正年沖進客棧,將長刀抱在懷中,皮笑肉不笑道,“李捕頭,是你自己走,還是本將送你走。”
“楊公子,還望你認真考慮我今日所求之事。”見請不動莫木魚,李心安并不死心,但今日言盡于此,他也只得先走為妙。
“告辭。”拱手行禮后,李心安領著衙差走出客棧,心下想道,“教化司血腥鎮壓了江湖四百余年,為朝廷樹立的威懾,絕對不能因為宋毅風毀于一旦,這件事既然楊鐵鋼不肯幫忙,便只能上奏給帝后娘娘,飛書給上京教化司,讓無相山的高手前來處理。”
李心安走后,莫木魚拉著祖靈回到客棧別苑,孚福和白羊的神魂尚未歸來,肉身毫無動靜。吳云飛還睡在秋千上,哈喇子流得老長。
莫木魚走進另一間屋子,祖靈跟了進去,屋內只有他們父女二人。
祖靈惶恐道,“父親這是要替那條騷……母親責罰祖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