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城的雨不及百里外洛河畔那條山道上的雨大,薄雨綿綿,潤物無聲,但時不時的沉悶雷鳴,遠比那條人極罕見的山道上的雷鳴要猛烈駭人得多。
又是一道雷鳴轟然炸開,隨之而來的電光將洛安城照得透亮,電光火石間又暗淡下去,重復瀟瀟夜色。
洛安城教化司數百米外有一家茶棚,若是尋常日子,又是雨天又是深夜,茶棚早就打烊,但今夜茶棚里依然亮著燈火。
冷茶換熱茶,憨實的掌柜一盞又一盞的給茶棚里僅有的兩個客人換著,也不嫌厭煩。
今日白天教化司凌遲人犯,看熱鬧的人人山人海,這家小茶棚賺了不少茶水錢,后來一群紅衣甲士威風凌冽入場,將兩個將要凌遲的人犯救下,掌柜眼力不錯,記下了那兩個被救走的人犯,還記下了那兩個人犯的身份,一個是終南山神將府的少將軍,一個是終南山神將府的大小姐。
茶棚里腳夫走卒、江湖草莽,人來人往,掌柜早就從茶客嘴里聽說過那位劍道天才的大名,也聽聞過神將楊獅虎有一個私生女這等風流雅事。掌柜雖然不解今夜這對兄妹為什么要賴在他家的茶舍中大半夜了還不走,但還是不敢打烊,好生伺候著。
“客官,茶涼了,我給您換壺茶。”
掌柜給莫木魚倒了一杯熱茶,莫木魚捧著茶杯,聞著雷鳴,內心越發焦灼,從下午發現祖靈不見開始,他就一直心神不寧,不曾平復過。
祖靈的隱身效果不一定對太平令掌教有效,太平令掌教已經將上一個祖靈煉制成煉獄丹,若太平令掌教發現還有一個祖靈,必然會生疑,會將這個祖靈也抓回去丟進煉丹爐。
從白日祖靈隱身摸了莫木魚的手開始,已經過去大半日,此時夜色已深,如果祖靈真是因為貪玩這個時候也該回來了,不見祖靈露面,只有可能是祖靈因為某些變故露不了面。
“太平令掌教抓走了祖靈!毕氲竭@種可能性極高的變故,莫木魚面色陰沉,捧著茶杯的手下意識發力,嘭的一聲,茶杯在他手中化作碾粉,茶水四濺。
太平令在齊魯地,莫木魚猛然站起身,準備走一趟齊魯地,“一定要在太平令掌教將祖靈丟進煉丹爐之前,將祖靈救下!
茶杯碎裂的刺耳聲勝過雷鳴,驚醒了熟睡中的孚福,她揉著惺忪睡眼說道,“楊鐵鋼,下著雨了,你要去哪?你不是說你的女兒玩夠了就會來教化司門前找你嗎,都這個天色了,她還沒玩夠,還沒來找你?”
見莫木魚的臉色不好看,孚福又改變語氣寬慰道,“你別生氣,小女孩皮著呢,我小時候就經常躲起來,故意讓師兄們擔心,看著師兄們滿有孚山的找我,我可開心了,說不定你的女兒就躲在附近,看著你為她著急,在偷樂了!
雖然此祖靈非彼祖靈,但共用了一個神魂,說是一個祖靈也不為過。祖靈的身世不好,被人從葬骨灰的瓷皿中挖出,又被人批命成災星降世,與一個收養她的奶奶相依為命,乞討度日,受盡了白眼,所以極為懂事,不可能做出偷偷躲起來讓人擔心這種事。
不想讓孚福擔心,莫木魚并沒有說出祖靈可能被抓走的猜測,他笑道,“我要去一趟齊魯地!
但這句話剛說出口,莫木魚才想到從神魂中抽離出龍鱗甲的后遺癥還未消失,他毫無修為,專程去一趟齊魯地找太平令就是羊入虎口,再者,以他如今的腳程,快馬加鞭走到齊魯地少說也要個把月,一個月后等他走到齊魯地,縱使順利找到太平令,祖靈也早就被太平令掌教丟進煉丹爐,說不定已經煉制成一顆飛升丹吞下腹了。
“此行去齊魯地,還得借助孚甲前輩和紅衣甲士才行!蹦爵~心下想道,旋即改變了方向,對孚福說道,“先回秀水客棧,記得付茶錢!
“你……茶水我一口都沒喝,茶錢怎么能要我來付?你還欠著我好多金子了,哼,茶錢我給你一并記上!
孚福話雖然說得憤然不平,但還是掏出一把銅子付了茶錢,想到茶水一口都沒喝,就要付出幾十個燒餅的茶錢太虧,她提著茶壺猛灌了一口茶水后,才追向走在薄雨中的莫木魚。
她一只手提著碎裙擺怕被泥水弄臟,一只手擋在眉前,估計是防止雨水落到臉上,同時嬌嗔道,“不要以為你說你知道幾座金銀珠寶堆積成山的寶藏,要帶我去挖,我就會信你,這種騙小姑娘的把戲我才不會信,以后你別想拿我的銀子當你的銀子使。”
莫木魚笑看了一眼已經姍姍跑到他身側的孚福笑道,“要不要我去給你買把傘!
“不要。”孚福一毛不拔算著舊賬道,“白天你打賞給別人的兩百兩銀子是我出的,剛才的兩百文茶水錢葉是我出的,給我買傘估計還是我出銀子,哼,我寧愿淋著!
修為無法調用,不能從納物陣中取東西,不然何至于跟孚福這個吝嗇鬼計較柴米油鹽這種爛賬,但孚福的這句話倒是讓莫木魚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不等莫木魚細想,孚福追問道,“楊鐵鋼,你去齊魯地干什么?”
莫木魚隨口答道,“我留在我女兒身上的符箓,讓我感應到我女兒在齊魯地。”
孚福疑惑道,“她一個三歲小孩,白天還在洛安城,夜里怎么可能出現在數千里外的齊魯地?”
莫木魚不答,突然停下腳步,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孚福不解道,“楊鐵鋼,你到底要去哪里,那不是回客棧的路!
莫木魚語氣急促道,“去洛安城外看看!
孚福問,“去那干什么?”
莫木魚腳步加快,“找我的女兒!
孚福白了莫木魚一眼,面露嘲諷道,“楊鐵鋼,你的女兒一會在齊魯地,一會兒在洛安城外,你的符箓到底準不準?要不我讓師尊給你畫幾張準的符箓,保準能讓你時刻感知得到女兒的行蹤,價錢好商量,你是老朋友,許你賒欠!
莫木魚含糊應了一聲,“回頭是得讓孚甲前輩給我畫上幾張。”
“我替師尊答應你了,三千兩金子一張!辨诟Y\兮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