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不存在不能修行這回事,只有傳聞中被太平璽壓制的太平天國,才無一修行之人。
莫木魚狐疑的望著老獵人,實難揣度老獵人三番兩次問他這個問題的用意。他想了想笑道,“老人家,那日在西康山我就回答過你,倘若天下真如你所言,不能修行,我或許會像你一樣做個獵人,雖然是虎口奪食,但勝在自由自在。”
老獵人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但莫木魚能猜到老獵人對他這個回答并不滿意。
“生計所迫,老朽做了一輩子的獵人,也從未覺得做獵人有過片刻自在。”老獵人陪笑道,“少將軍沒做過一日獵人,又怎會認為做獵人自在?”
莫木魚本想隨口說一句自在由心,但早就將老獵人和年輕獵人當江湖騙子的徐正年罵罵咧咧道,“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少將軍說做獵人自在,做獵人就是自在。老匹夫,你少在少將軍面前裝神弄鬼,否則,少將軍心善給你們謀了條生路,老子就心狠送你們一條死路。”
無知者無畏,徐正年要是知道老獵人是誰,恐怕就不敢說出這番話了。莫木魚對徐正年言語頂撞了老獵人的處境隱隱有些擔心。
老獵人對徐正年的話置若未聞,依然笑看著莫木魚說道,“少將軍,老朽如果猜得沒錯,你并不想做獵人。”
這個問題必然有深意,老獵人絕非是隨口問問這么簡單。
先前回答說要做獵人確實是莫木魚在敷衍了事,當下莫木魚謹慎道,“天下不存在不能修行這回事,所以,老人家,只要你說的這種前提尚未發生,我就不會去想除修行之外的其他謀生方式。你也說過,生計所迫,你才會做獵人,倘若有選擇你也未必會做獵人。我未被人脅迫,未被生機所迫,無須非得要在士農工商……各業中做出一個選擇,所以,老人家,你的這個問題我現在沒法給你準確答案。”
“少將軍,用不著跟一個故弄玄虛的老匹夫浪費口舌,屬下這就將他們攆走。”
徐正年更加不耐煩,叫上幾個紅衣甲士準備攆人。
想到太平令掌教在生死薄上寫上一句話,就能致人生死,莫木魚雖然與徐正年認識不過半日,但也不想徐正年因此就被太平令掌教給弄死了,便喝止了徐正年,面色慍怒道,“徐統領,不可無禮,我與這位老人家言談甚歡,你若不想聽,去酒樓給我打兩壺酒來。”
徐正年冷眼看了一眼老獵人,越發覺得老獵人眼熟,暗道這個老騙子以前肯定去過終南山,騙過吃喝。
終南山神將府常年招才納賢,慕名前來的江湖人魚龍混雜,有真本事的有之,騙吃騙喝的有之,徐正年就曾將不少濫竽充數無德無能之輩丟下了終南山。
徐正年心想,這個老騙子曾經肯定上終南山行過騙,被他識破親手丟出了終南山,不然不會這么眼熟。也因為他聰明絕頂明察秋毫,老騙子沒能在將軍那里沒有得償所愿,見少將軍初入江湖沒什么經驗,才會賴上少將軍。
想到了這一點,徐正年已經決定要背著少將軍,將這一老一少兩個騙子神不知鬼不覺做掉,以絕后患。
但當下聞得少將軍讓他去買酒,徐正年卻面露難色。
“怎的?我的話你也不聽?”莫木魚還以為徐正年敢違命不從,他這假楊鐵鋼并未暴露出馬腳。
徐正年面色難堪至極,瞟了一眼孚福,支支吾吾道,“沒錢,買不了酒。”
堂堂終南山神將府家將的統領身上連買酒的錢都沒有,莫木魚難以置信,留意到了徐正年偷瞄孚福的眼色,也就大致猜到了原因,含笑問,“你的錢呢?”
徐正年也不隱瞞,如實說道,“臨行前,神將大人給了我兩萬兩金子當盤纏,屬下見到大小姐后,都孝敬給大小姐了。”
孚福捂緊了腰畔的荷包,生怕莫木魚前來搶奪,賊兮兮笑道,“什么孝敬?明明是你們補償給我的好不好。”
莫木魚白了孚福一眼道,“拿些錢出來買酒。”
孚福使勁搖頭道,“我師尊在這,在他面前,你們都不能喝酒。再說,這是我的錢,憑什么拿出來給你們買酒喝。”
莫木魚有些后悔方才將荷包還給了孚福,他的財物在納物陣中取不出,酒是買不成了,不過他讓徐正年去買酒也不是真的要喝酒,而是有意支開徐正年,莫讓徐正年言語不妥,讓老獵人生怒,對徐正年起殺心。
莫木魚只得看著老獵人尷尬笑道,“老人家,我本想請你喝兩壺酒,咋們邊喝邊聊方才的話題,奈何手下這些人沒一個愿意拿二兩酒錢出來,讓你見笑了。”
老獵人呵呵笑道,“少將軍要喝酒,老朽這些銀子你拿去買酒喝。”
老獵人掏出了方才莫木魚給他的那二百兩銀子,遞向了莫木魚。
莫木魚望著老獵人手中的銀子,笑容有些古怪,并沒有伸手去接。
這二百兩銀子是莫木魚預支給老獵人,為老獵人的孫兒下葬用的俸祿,倘若老獵人真有一個孫兒等著錢辦身后事下葬,老獵人豈會如此隨意將這筆錢拿出來給人買酒?
老獵人也察覺到了他這個破綻,立即說道,“安葬我的孫兒用不了這么多錢,少將軍盡管拿一些去買酒喝,要是少了,這張虎子皮賤價賣了就是。”
“來日方長,今日這酒就不喝了。”莫木魚將老獵人手里的銀子推了回去。
這是一個將他當做棋子,可以主宰他生死命運的人,在老獵人面前,他看似風輕云淡,實則他的心弦一直緊繃著,絲毫不敢放松,后背早已冷汗淋漓。莫木魚含笑說道,“你孫兒的身后事要緊,等你安葬了你的孫兒,七日之限回來時,我再請你喝酒,我們再來詳談那個不能修行該以什么行當謀生的問題。”
“如此甚好。”老獵人作揖說道,“少將軍,我這就帶不平走了,七日后見。”
“去吧,記得莫要錯過七日的期限。”話雖如此說,莫木魚卻極為希望老獵人七日之限時不要回來找他。
“老朽雖老,記性不差。”老獵人笑得意味深長,隨后領著年輕獵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見他們走了,一直在一旁不曾發言的孚甲望著老獵人消失的方向,目光微沉,問莫木魚,“楊鐵鋼,他們是誰?”
莫木魚笑問,“前輩想必是在他們身上看出了什么吧?”
“老獵人深藏不露,修為應該在我之上。”孚甲點了點頭,“世人只以為只有無相山兩位神使在感應天人的大境界,實則這是謬論,九如就在那一重境界,還先兩位神使一步飛升了,除他們之外,世間必然還有在感應天人這一重境界的人。”
對于太平令掌教的修為,莫木魚一直很好奇,他說道,“前輩的意思是說,老獵人的修為已經步入了感應天人?”
“極有可能。”孚甲疑惑道,“自問道于盲,至感應天人,沒有數百載的歷練修行,絕無可能有如此修為。浮云之約不過四百年余年,這四百余年我雖然避世,但天下的奇聞奇人我了如指掌,我竟然認不出那位老獵人是誰,也從未聽說過他的傳聞。不知世間除了十大隱世道門,還有什么地方,能讓一個修行之人不過四百年,不顯山不露水,就能從問道于盲步入了感應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