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囚龍海的莫木魚可不知石河島上的葉忽忽在大罵他是負心漢,他正在全神貫注、細致入微的縫合著二伯的龍身。
也幸得莫木魚上了一次長生之道,機緣之下讓神魂步入了入化境,不然,僅憑他剛剛能維持人形的神魂,根本就沒有辦法完成縫合二伯龍身這項大工程。
又過去了大半日,莫木魚終于利用龍筋龍鱗,將滿血池的碎肉幫二伯將龍身縫了回去。
縫合好的龍身雖然血肉模糊,千瘡百孔,但二伯胸腹的微弱起伏意味著二伯并沒有死,只是陷入了昏睡中。
莫木魚再次驚嘆二伯的強悍生命力,同時也在暗嘆命運難測,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
莫木魚第一次神魂出竅,是雌龍二伯利用龍鱗甲將他的神魂帶去了某個地方與雌龍二伯相見。
當時他神魂還是一團半透明的氣,需要龍鱗甲才能維持人形。隨后雌龍二伯給他喝了一碗他誤以為是孟婆湯的湯藥,他的神魂才變成了一團稠密的氣,無須龍鱗甲也能維持人形。之后才有了讓長生之道的事。以致如今才會有一個入化境的神魂來拯救雄龍二伯。
但讓莫木魚不解的是,原來的二伯被一劍斬首,神魂、記憶、修為……一切都被一分為二,還化身成雌雄兩條龍。不管雌龍二伯,還是雄龍二伯,都能通過龍鱗甲感應到莫木魚,卻為何雌雄兩條龍之間沒有感應?雌龍二伯不知雄龍二伯在哪,雄龍二伯同樣不知雌龍二伯在哪。
仔仔細細打量了一圈雄龍二伯的龍身,再三確認沒有縫錯部位之后,莫木魚準備將雄龍二伯帶出這片囚龍海。
數月前,莫木魚在蒼梧山巔聽到二伯的聲音,他一度瘋狂,在不知是二伯的情況下,他冒死前來這片海底相救,未能成功,若不是被那座孤島上的那位老嫗意外救起,他很可能已經葬身魚腹。今日神魂既然到了囚龍海,他勢必要將二伯救走才行。
不過讓莫木魚大為頭疼的是,他的神魂雖然已經能驅物,但要帶著雄龍二伯闖出囚龍海卻絕無可能。
莫木魚還記得他第一次來囚龍海時的場景,接連遭遇到無窮無盡恐怖水線的圍堵,將他逼得筋疲力竭。
而且囚龍海底還被人布下了阻斷元氣流動通道的大陣,就是莫木魚有《老人刻石圖》也無法引元氣入體。
莫木魚神魂發散識念感知,限制元氣流動的法陣還在,他不能引元氣入體,只能調用體內存儲的元氣。
這些因素導致將雄龍二伯帶出囚龍海,乃是一個極為棘手的問題,
一心要救走雄龍二伯,莫木魚無暇再顧及這些不利因素,立即引動識念,竹劍阿五悄然出現在他手中。他背起二伯,提起竹劍阿五,就朝海面浮去。
然而,還沒浮出多遠,莫木魚意料之中的水線如期而至,先是一道,再是兩道,四道……成倍疊加,席卷向莫木魚。
莫木魚深知水線的可怕,卻擔心水線誤傷了背上剛縫合好的雄龍二伯,在斬斷了數百道水線之后,他無奈退回了囚龍山下,紛沓而至的水線也就立即消失無蹤。
囚龍山下并不在水線的攻擊范圍之內,莫木魚不死心,又連續嘗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他識海中存儲的元氣也因此消耗了大半。
莫木魚只得將背上昏死的二伯放在地上,重新思考將二伯帶走的其他辦法。
七境圣人的肉身與神魂之間互有感應,自成一條通道,即使神魂遠在萬里之外,神魂也能通過那條通道,在瞬息之間回歸肉身。
竹劍阿五作為魂器,也是通過那條通道從莫木魚的肉身在莫木魚一念之間飛入了莫木魚手中。
莫木魚在長生之道,竹劍阿五也是利用那條通道飛上了長生之道。
闡述人道七境出神而入化這一重圣人境界的書籍甚少,但莫木魚曾在北莽王府看過幾卷,其中就有對肉身與神魂之間通道的簡單描述。唯有魂器才能利用那條通道。
“如何利用肉身與神魂之間的通道將二伯帶出囚龍海?”莫木魚望著二伯想道。
“納物陣?”
想到這一點,莫木魚心下一喜,但旋即又有新的憂慮。
莫木魚在竹劍阿五上刻畫了一道納物陣并沒有刻畫成功,看來納物陣只能刻在一些玉石上,再者就是刻畫成功,納物陣也只能存放死物,活物放進去再取出來,就是死物了。
莫木魚下意識的想到了刻畫在連理佩上的納物陣,那道納物陣里有一棵鮮活的樹苗,孚極的干尸呆在里面都能重獲生機,雄龍二伯放在里面應該不致死,但連理佩不是魂器,無法利用肉身與神魂之間的通道,出現在他手中。
卻在這時,那塊刻著“歐陽春雪”四個字的連理佩出現在莫木魚手中,莫木魚一時訝然。
“連理佩是魂器?若不是魂器,又怎能利用肉身與神魂之間的通道?”
莫木魚神魂雖然已經是入化境,但他終究不曾踏上七境步入圣人,所以也不知如何煉制魂器。
竹劍阿五本來就是魂器。連理佩何時也變成了魂器?
“連理佩出自大器師之手,但大器師的修為只有五境巔峰,不可能煉制出魂器。”
“是納物陣中的那棵奇特的樹苗在改造了納物陣空間的同時,也將連理佩改造成了魂器?”
對于那棵在蒼梧山意外得到的奇怪樹苗,莫木魚一無所知,當下他識念探入納物陣,那棵移植在爛靴子里的樹苗已經長到了三尺高,孚甲的干尸又長出了不少血肉。
整個納物陣的空間中除了有勃勃生機、欣欣向榮的感覺之外,并沒有什么異樣。莫木魚一直很費解,那日孚福在納物陣中看到的那雙眼睛是怎么回事。
既然連理佩莫名其妙成了魂器,莫木魚就能輕易將雄龍二伯帶出囚龍海,他也不再多想,當機立斷將雄龍二伯放入了納物陣。
有樹苗坐鎮的納物陣莫木魚還沒有放過其它活物,他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差池,讓雄龍二伯不出意外才好。
“莫木魚?”
剛將二伯放入納物陣,莫木魚就聽到身后有喊聲,轉過身去,見一人大步朝他走來。
海水幽暗,莫木魚看不清來人的臉,但他能分清來人就是昨日將雄龍二伯萬劍凌遲的那個人。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莫木魚,我正要找你。”那人詭笑道,“你當真以為你救得走二伯?癡心妄想。”
看清了來人,莫木魚深知他的可怕,不敢再停留,識念引動,神魂消失在原地。
那人見莫木魚要走,揚劍斬出一道劍光直襲莫木魚神魂,他的劍光能一劍將龍斬首,但這一劍還是慢了,在莫木魚神魂消失的剎那,劍光才至,以致沒能留下莫木魚,也沒能留下二伯。
那人走到血池旁,滿池被他凌遲二伯割下來的碎肉已經不見蹤跡,他昨日行去,今日復返,就是預感到不妥,猜到二伯并不是求死,而是為了逃生,卻不曾想他還是慢了一步。
他猙笑著將手中的劍插入血池,數息之間,他的劍吸干了血池中的龍血。
“乘龍去東州,乃是我畢生心愿。”幽暗的囚龍海徹底掩蓋了他的面容,只有他冷笑而不甘的聲音在回蕩,“莫木魚,二伯,你們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