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可笑……”

孚甲面色煞白，萎靡不堪，慘淡笑罷，他收斂起眸中微弱的自嘲神光，不由想起西漢國的公主能開口說賜他長生，由此可見，西漢國絕不簡單，而面前的這位楊鐵鋼極有可能是西漢國的太子。

又聯想到莫木魚觀天人圖不但能安然無事，還能得到天人圖的認可，甘愿沒入他的識海，為他所用，孚甲愈加篤定心中的猜想。

此刻孚甲只希望面前這對兄妹，能在他死前，查明他們的身世，幫他解開西漢國之謎。

孚甲嘆息一聲道，“楊鐵鋼，或許只有你這種三歲手持木劍，就能斬出沖天彩虹，得天地造化的人物，才能得到天人圖的垂青。傳聞中道你是近千年來最有可能得道飛升的人物，我始終不信，今日所見，我深信不疑。那卷天人圖雖然是孚極的遺物，但我三忘宗與之無緣，若我因為貪念強行將它留在三忘宗，對三忘宗而言，必然是一件禍事，所以，還是你拿去吧，就當是你為我三忘宗帶回孚極死訊的報答。”

大器師歐陽醉生修為不如孚甲。心性這種事莫木魚也無法給兩人評定出一個高低。大器師早年為了將當歸劍培育出器靈，精神氣魄虧虛嚴重，時日無多，所以，大器師與孚甲面臨著在近幾年就將老死往生的相同命運。

兩人有相似之處，有不似之處，到底是什么原因，才導致這兩個人在看到天人圖后的反應截然不同？大器師可以坦然自若，孚甲卻差點走火入魔？

莫木魚一直在疑惑這件事，他沒有立即將地上的《老人游說圖》拾起，而是說道，“前輩方才那句話的意思是孚極前輩之所以會自殺，是因這卷天人圖的迷惑引誘？”

莫木魚不解，他將三卷天人圖收入識海，也有不少時日了，為何不曾有一卷天人圖迷惑過他，引誘過他，讓他走入極端？

“若剛才沒有你那道清明劍意短暫切斷了天人圖的引誘，讓我回憶起一些往事，恐怕此刻我也死于非命了。孚極是我的徒弟，我了解他的性格，他對天朝神國的欲望勝過我十倍不止，天人圖要利用他的欲望，引誘他自殺，輕而易舉。”

孚甲點了點頭，回想起魔怔時全力出手拍了兩掌全部拍在莫木魚身上，而莫木魚看上去毫發無傷，孚甲更是不解，他是七境圣人，莫木魚只是六境賢者，賢者怎么可能會有如此強悍的肉身？

但想到那個神秘的西漢國，孚甲又找到了解釋……能賜人長生的西漢國，一切皆有可能。

“世間一直就有天人八卷的傳聞，但真正見過天人圖的人少之又少。無相山海市有一卷，但那卷天人圖被那兩位神使放在鎮歌塔八重樓中。我一直不理解兩位神使為何要將那卷天人圖束之高閣，今日我終于懂了。”

“想來那兩位神使也不敢直面天人圖，一旦他們企圖窺視那卷天人圖，他們就會如我一樣，被天人圖引誘得魔怔，走火入魔，以致暴斃。”

“得到其他天人圖的修行之人，也極有可能如孚極一般，慘死在荒無人煙處，與天人圖埋骨在一起，不被世人所知。”

孚甲繼續說道，“天人圖不是凡物，兩位神使終究還只是凡人，天人圖只有天人才能窺視，否則，下場只會如孚極，如我一般。”

“無相山海市那卷天人圖就是《老人鑄劍圖》，凡谷化身成鼎時說，他將八顆丹藥和我的記憶藏在《老人鑄劍圖》中，極有可能也是因為那兩位神使不敢直視《老人鑄劍圖》的緣故。只有將丹藥和我的記憶放在兩位神使觸摸不到的地方，才能保證它們的安全。”莫木魚如此想道。

天人圖只有天人才能窺視，孚甲這句話令莫木魚咋舌，天人就是天朝神國中的神袛。

“我不是五州之人，是被二伯從某個地方帶入了五州重燃生息之火，難道我來的那個地方就是天朝神國？”

“那日，我取出了《老人封魔圖》幫大器師補充精神氣魄，大器師直視過《老人封魔圖》，春雪有沒有直視過我記不清了，難道大器師也是天人？”

莫木魚默然無聲，神色變換，一時驚駭，一時皺眉，孚極以為莫木魚是在質疑他的話，含笑說道，“楊鐵鋼，你若不信，可以找一個不相干的修行之人試試，將這卷天人圖丟給他，看他是如我所說，抵不住誘惑，入魔慘死，還是能如你一般安然無事。”

莫木魚確實有這個想法，他無意中找到了三卷天人圖，這一路來，他沒給幾個人看過天人圖，他看了安然無事，大器師看了安然無事，孚極肯定是看了，所以孚極自殺在劍洞，孚甲也看了，方才差一點就身死。

所以，在莫木魚看來并不古怪的天人圖是否真如孚甲所言，凡人看不得，只有天人才能看，莫木魚還不能就此下結論。

孚福見孚甲并無大礙，安心不少，旁觀在一旁，當下聽孚甲和莫木魚將地上那卷天人圖說得邪乎其邪，大感好奇，走過去準備將之撿起來一探究竟。

莫木魚生怕孚福被引誘，生出什么事端來，在孚福伸手去撿時，他干凈利索的搶先一步，將《老人游說圖》抓入手中，識念引動，將之沒入了識海。

孚福一手抓空，拍著手嘟著嘴哼哼了一聲，“小氣。”

孚甲笑而不言。莫木魚看了一眼孚福，旋即對孚甲說道，“前輩可知《老人游說圖》中所言的漢是否就是西漢國？”

孚甲搖頭道，“不知。”

莫木魚不再問，走了幾步，拾起那卷方才交手時被掌氣勁風攪翻在地的羊皮卷宗遞給孚甲道，“這是孚極前輩身上的另一件遺物。”

孚甲望著羊皮卷宗，并沒有將之打開，他想到孚極應該是查清了什么，所以才會在自殺前，以血字寫下，消失之東州是個騙局，不朽之力量是個騙局。這兩句話不難理解。東州和不朽力量只是一個由來已久的傳聞，從無事實依據，是騙局不無可能。讓孚甲費解的是天下之五州是個騙局這句話。

“孚極到底查到了什么，是因為他查到了不可說之事，最終天人圖才會引誘他自殺？”孚甲暗道，同時起身揚著手中的羊皮卷宗說道，“這是孚甲當年去尋找消失的東州時帶走的殘缺線索。”

莫木魚實在難以理解畫上無邊無際的幽暗云層和視野盡頭的一線曙光怎么會是消失的東州的線索。

孚甲猜到了莫木魚心中所想，笑著說道，“山海之窮途，是無盡虛無與幽暗，若能踏行而過，便可見不朽之東州。”

莫木魚這才理解，心中倒是對孚極生起一陣敬佩之意，他說道，“孚極前輩應該是踏盡了山海窮途的虛無與幽暗，看清了東州的本來面目，才會以血字寫下，消失的東州是個騙局，警醒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