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妹妹羅小石不談,羅追日這些年來在無相山海市過得悠閑愜意,當然也可以稱之為渾渾噩噩。
他仗著圣子的身份,經常以詩詞歌賦、護體神功……等各種理由,對師姐師妹為所欲為,也因此弄得師兄師弟怨聲載道、義憤填膺,甚至眾志成城,要將他趕出海市,趕下無相山,為那些寡居的師姐師妹保住清白之身和香閨聲譽。
自詡一身正氣的羅追日全然不在意師兄師弟的百般刁難,我行我素,任他流言蜚語。
師兄師弟罵他,讀過萬卷書的他論吵架,在海市那種小地方還從未輸過。
師兄師弟揍他,沒有半點修為的他鼻青臉腫的走到妹妹羅小石面前哭爹喊娘一頓,妹妹羅小石鐵定會氣勢洶洶、毫不流手的將那些揍他的師兄師弟揍一頓。
羅小石雖然時不時摧殘他,但護短至極,自己的哥哥自己打罵沒關系,別人想染指,門都沒有。
在將那些師兄師弟胖揍一頓后,羅小石還會如此警告他們一聲,“打狗也得看主人。”
在無相山海市,圣子圣女都是傳奇。說起圣子,多是惡心欲吐,唾口謾罵。談及圣女,多是如沐春風,敬畏有加。
羅小石對這個哥哥也是恨鐵不成鋼,好言相勸,威逼利誘,能嘗試的法子都嘗試了,讓哥哥修行,可不爭氣的哥哥每逢聚念入定,就渾身抽搐,口吐白沫。她明知哥哥是裝的,卻無可奈何,久而久之,就任他去了。好在哥哥記性不錯,一目十行,過目不忘,將無相山海市能看的書冊典籍全看了一遍,說是讀了萬卷書也不為過。
讀了萬卷書,就要行萬里路,所以,羅小石安排了羅追日此行前往江南,在前往拯救江南的同時,希望他有所長進。
在羅追日離開海市,下無相山那一日,平時不怎么待見他的師兄師弟無不夾道相送。
好些個常受其擾,再被他死纏爛打下去,貞潔難保的師姐師妹喜極而泣。
將要出山,擁抱大千世界,羅追日意氣風發,回頭望著相送的同門,感慨萬千。
師兄師弟臉上的嫉妒、得意,可以置之不理。
師姐師妹與他難舍難分,悲傷落淚,還是要好生安慰幾句,不能傷了師姐師妹那一顆顆需要呵護關懷的心。
羅追日揮手致意道,“渤海海水深萬丈,不及你們送我情。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師姐師妹,來日方長,莫要傷心,追日走夠一萬里路很快就會回來,即時再與你們促膝長談,秉燭夜談!
擔驚受怕的師姐,深受其害的師妹哭得更是傷心,羅追日聞之動容,肝腸寸斷似的說道,“既然師姐師妹們如此舍不得我,我不下山也罷。我獨身一人千萬大千世界歷練苦修,也只能讓我一人有所長進,還不如留在師門,與師姐師妹們相伴左右,你進我退,共攀高峰!
師姐師妹們嚇得停止啜泣,其中有位身材魁梧、心思細膩的師姐小鳥依人似的說道,“圣子下山歷練苦修,乃是大事,行程已定,不容更改,縱使師姐再舍不得你,此時也不能兒女情長,還望圣子勿忘我……們,早去……”
那聲早回這位師姐硬是說不出口,她多么想圣子此去不回。
昨夜圣子就以要傳授她護體神功為由,折騰得她好生疼痛,本以為貞潔不在,清早衣不蔽體的醒來,卻發現手臂上的守宮砂還在,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剛提上褲子的圣子卻對她說道,“師姐,昨夜我還沒有將你的身體構造弄明白,只能等將你的身體構造弄明白之后,我才能將護體神功傳授給你,要不等我歷練回山之后,你我再如昨夜那般你來我往的研究探討一次?”
昨夜兩人研究人體構造,相互探討的過程,不堪回首,這位師姐實在不想再來一次了。
師姐師妹們如此情真意切,羅追日又豈能辜負她們的情誼,偷偷瞅了冷眼旁觀的羅小石一眼,單看羅小石那張凝出一層冰霜的臉就知道此行下山推脫不了,可是實在不忍讓師姐師妹們備受相思之苦啊。
于是,羅追日異想天開的說道,“要不師姐師妹,你們與我一同下山歷練苦修如何?路上也好有個照應,不至于寂寞如雪,孤枕難眠!
一位早就惱兇成怒,卻只能裝作和顏悅色的師兄站出來說道,“圣子,莫忘了浮云之約,海市作為天下道門之首,怎能公然違背當年與九大道門一起締結的盟約,讓諸多弟子入世行走?圣子,你速去吧!
羅追日覺得這位師兄說得有理,本來還想與師姐師妹說幾句動人的告別之言,但羅小石越發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讓他不寒而栗,只得長話短說,與師姐師妹們道了一聲情意綿綿的保重,然后轉過身去,背著那柄紅綢緞包裹好的劍,閑庭信步、風姿瀟灑的下了山。
等羅追日的背影消失在山道,師兄師弟們爆發出一陣陣驚天的歡呼聲,連連感慨,沒有圣子的海市,將是一片祥和,并且明目張膽的商討著如何才能讓圣子有去無回,讓圣子在大千世界永遠歷練苦修下去?
海市廟小,容不下心大得能將師姐師妹們全部霸占的圣子。
羅小石聞著他們的言論,不管不顧,冷哼幾聲之后,飄然遠去。
……
此時的羅追日肯定沒有思考過他還能不能回海市這個問題,他望著一心在解劍的莫木魚,內心的焦慮不安還在繼續。
讀書過萬卷的羅追日自然知道莫木魚是誰,也曾不止一次聽羅小石念叨過,終南山那位三歲手持木劍就劈出沖天彩虹的少將軍。
七八歲時,懵懂不知事的羅小石還曾說過,世間只有終南山神將府的少將軍,如此劍道天才,才配得上她羅小石。這句話羅追日至今還記得。
少女思慕,羅小石前些年還拖人找來了一張那位少將軍的畫像,閑暇之余,總會對著那張畫像傻笑。
那種燦爛而放蕩的笑容,羅追日就偷偷見過幾次,每次見到都覺得毛骨悚然,暗道那位苦命的少將軍,總有一日會落在羅小石手里,在被百般折磨之后,難逃一死。
羅追日雖然知道那張畫像的事,那張畫像卻被羅小石藏得極深,羅追日從來沒有見過,也就不知那位少將軍長什么模樣,也不曾聽羅小石念叨過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楊。
今日,此時,羅追日才知道終南山那位少將軍叫楊鐵鋼。
也是今日,此時,羅追日才知道,楊鐵鋼與莫木魚長相神似。
“無相山的使者只要見到了他,就能分辨出他是莫木魚還是楊鐵鋼。”
這句話不斷在羅追日的腦中回旋,他此刻才知道,無相山上的那兩位老人讓羅小石安排他來江南,別有用心,根本就不是單純的歷練苦修送劍這么簡單。
盡管離美不信,離雨荇不信,甚至連父親都不信,但羅追日可以確定,他就是當朝帝后傳訊中所提的那位無相山使者。
“羅小石曾追問過家中兩位老人,她與我的身世,兩位老人閉口不答……原來他們早就洞悉了一切。我與羅小石的身世他們怎么可能不知道?”
羅追日苦笑無聲,望著莫木魚的側臉暗道,“我與羅小石的父親……竟然是邪魔惡煞莫木魚……傳聞莫木魚能掠盡五州萬物之生機氣運,也不知我與羅小石有沒有這個本事?”
此刻,羅追日心中的焦慮不安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