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追日心領神會,可不能再讓姑姑對他的惡感持續下去,老實行禮道,“妹……妹,對不起,方才一時興起,玩鬧之時有失分寸,還望見諒。弄壞了你的道器,理當賠償,奈何我此番出來歷練苦修,身無長物,等我回家之后,再叫人給你送百十件來!
叫父親叫大哥,叫姑姑叫妹妹,也是一件清爽提神的事。羅追日暗自感慨。
離雨荇的怒氣并未因此消減,橫眉冷目,她才不相信羅追日能給她送百十來件道器的鬼話,拔出莫木魚遞來的道劍就要刺向羅追日。
羅追日毫無懼意,又是一副欠揍的模樣笑道,“妹妹,我有神功護體,你傷不了我的,只會平白無故毀掉一件道器。莫說是你,就連我自己都傷不了我自己。實不相瞞,我家中也有一位一母同胞的妹妹,性子比你還要蠻橫,日日摧殘我,我被逼無奈想在她面前使用苦肉計,便用石頭砸自己,用刀子割自己,用長劍捅自己……可無論我怎么折騰,我都會毫發無損,受損的只會是石頭刀子長劍。”
“狗東西,誰是你妹妹,閉上你的臭嘴!彪x雨荇不管什么護體神功,至于道器毀了就毀了,大不了再問哥哥要一件,忍著心中的惡氣不出,可不是她離雨荇的做派。
“去死……”離雨荇推劍長刺,直抵羅追日咽喉。
莫木魚剛想阻止,坐在正廳中的離美院士手指便沾了一滴茶水,屈指一彈射在離雨荇的手腕上,離雨荇吃痛,手中的道劍沒抓穩,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離美院士對離雨荇寵溺至極,不然離雨荇也不會是這個性子。
素來女兒厭惡的人就是離美厭惡的人,女兒怎么懲治厭惡的人她都不覺得過,她也不喜歡羅追日那副放浪形骸卻自詡瀟灑倜儻的姿態,女兒想要出手出口惡氣她也樂見其成。
不過羅追日有護體神功,再糾纏下去,本來已經吃虧的女兒肯定會繼續吃虧,作為母親她不想看到,只好出手阻止,“雨荇,鬧夠了就站到娘身邊來,莫要忘了我們今日前來的目的,快請你哥哥入座!
這世間能讓離雨荇那顆蠻狠的心生起忌怕的也只有離美,離美的話她不敢忤逆,仇視著羅追日冷道,“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將你分尸喂狗。”說罷也不管掉在地上的道劍,委屈的看了一眼莫木魚,然后走回離美身邊。
當年的布提憂善解人意,溫柔如水,如今的離雨荇,卻是任性妄為,蠻橫無理。
不過,不管是前世的布提憂,還是今生的離雨荇,莫木魚心中都有一種情緒,不是男女情愛,也不是兄妹之情,但難以割舍卻簡單至極,是因布提憂發現莫木魚心中有恨,為了告誡莫木魚不應有恨,她臨終時說,“答應我……來生別作妖好嗎?做我的哥哥……做一個蓋世……大英雄,任我搗亂,任我……闖禍,任我……”
莫木魚尚且做不到不應有恨,但他卻能做到任布提憂的往生之人肆意非為。
將地上的道劍拾起,歸入鞘中,莫木魚走向正廳,羅追日跟了上去。
將道劍擺在桌上,坐在了離美對面,莫木魚笑看著離雨荇說道,“不喜歡哥哥給你的這柄道劍嗎?說丟了就丟了!
離雨荇走過來將道劍拿起抱入懷中,冷哼一聲,嘟著嘴也不看莫木魚一眼,想來是在怪莫木魚方才沒有幫她。
“這些年……我孤身一人在江南……對雨荇疏于管教,讓你見笑了。”以為莫木魚是終南山楊鐵鋼的離美,這是在向莫木魚控訴楊獅虎那位不解風情的赤腳大漢,將她們孤女寡母遺棄江南,不聞不問。
莫木魚哪里聽不出離美話中的意思,笑道,“我看雨荇的性格就很好,終南山神將府的大小姐就該是這個性子,離院士這些年一個人將雨荇帶大真是辛苦了。”
離美院士表面風輕云淡,實則心中悲苦不已,暗道,“鐵鋼,你叫我離院士,而沒叫我二娘,看來你那位薄情寡義、始亂終棄的爹并沒有將我們孤女寡母,接回終南山的意思!
與楊獅虎非親非故,要叫楊獅虎的情人二娘,莫木魚怎么可能叫得出口。
見離美不說話,莫木魚只好開門見山的說道,“不知離院士今日來找我有何事?”
離美院士放下手中用來掩飾情緒的茶杯,直接說道,“天樞閣院判和一干院士讓我來做說客,請你坐鎮天樞閣三日,如今已經過去兩日,你再坐鎮一日就行!
莫木魚不解,他與天樞閣的院判和院士并沒有交情,反而他是莫木魚,他們之間的關系該是敵對才是。
莫木魚笑道,“他們既然一直在指證我是莫木魚,為何又要請我坐鎮天樞閣三日?”
離美面無表情的說道,“因為真的莫木魚出現了,就在你與春雪成婚那日,在你去追殺齊相生之時!
莫木魚不知道那夜在他前去追殺齊相生那段時間,草廬前究竟發生了什么,正好借機問問。
“真的莫木魚?你們那夜見到了真的莫木魚?”莫木魚皺眉問,“那夜到底發生了什么?”
“在你去追殺齊相生后,來了一位與你長相一模一樣的人,開始誰都沒有看出端倪,他瞞過了所有人的眼睛,佯裝成你與春雪拜了明月,拜了高堂,卻在夫妻對拜之后,入洞房之時,春雪踮起腳去吻他的額頭,意外發現了他的額心沒有似劍疤痕。這才識破了他的身份!
回憶著那夜所見所聞,離美如實說道,“身份被識破之后,莫木魚冷笑無聲,面色可怖,拔出了復來劍,僅憑復來劍的劍氣,就將草廬周遭方圓數十丈之內的草木的生機掠食干凈,讓草廬周遭變成一片荒蕪。據估計,莫木魚的修為與你相當!
“當時,三位觀禮的賓客和大器師聯手去對抗莫木魚,混戰之中,我自知不是對手,便拉著雨荇,拉著春雪和一個叫祖靈的小女孩往外跑,跑出四五里后,除了大器師和那三位觀禮的賓客,其他人都已經跑了出來!
“春雪和祖靈不放心大器師,不聽我的勸阻,又跑了回去,接著我們又看見莫木魚仗劍追來,便就倉皇逃往山下。我們逃下山后,山上發生了什么,我們便不得而知了。我方才一時忘了問你,春雪呢?”
離美那張臉上沒有多少表情,但她語氣中對歐陽春雪的關心不是假的。
莫木魚說道,“她被抓走了。”
離美問,“莫木魚抓走的?”
“或許是吧。”歐陽春雪和祖靈被什么人抓走,如今只有太平令這個還不知道是不是線索的線索。莫木魚問,“你確定那夜你們見到了一個與我一模一樣的人?”
離美說道,“確定。那夜看見莫木魚的人不止我一個,幾乎所有觀禮的賓客都看見了。”
莫木魚目光望向站在一側的離雨荇,離雨荇卻擼了擼嘴,輕聲哼道,“我才不要將我看到莫木魚的事告訴你。”
莫木魚苦笑,昨夜南州佛門妖僧忘生說他看到一個與莫木魚長相一模一樣的人。莫木魚當時還不信,如今看來真有一個人與他長相相似了。大千世界,還真是無奇不有。
想必,那個人就是終南山楊鐵鋼吧?
而且那個人與潘復來有莫大關系,不然莫木魚回到草廬前時,并沒有看到那位與他長相神似之人,只看到潘復來在掠食大器師的氣血生機。
莫木魚含笑問,“離院士,你們怎么就能確定在我去追殺齊相生時出現的那個人是莫木魚?他或許真是楊鐵鋼,我才是莫木魚!
離美直視著莫木魚的臉,沒有特意去看被發絲遮掩的似劍疤痕,“鐵鋼,你眸中的平和從容與淡然無爭,與你爹楊獅虎的眸中的神色一模一樣,我怎么可能認錯。而莫木魚眸中的神色是暴戾恣睢與殺戮侵奪……無須看你額心的疤痕,單看眼神我就能分辨出來。
莫木魚啞然無言,默然了片刻之后才問,“只需我坐鎮天樞閣三日?”
莫木魚也很想見見那位與他長相神似之人,問問他是不是他抓走了春雪和祖靈。
離美答道,“我們逃往山下時,有人依稀聽到莫木魚說了一句,三日之內,必拜訪天樞閣,取走神木。如今已經過去兩日,想必這最后一日他就會來天樞閣!
取走神木?梨山上那株被移植到天樞閣的神木?
莫木魚也有要將那株神木取走的決定,那位與他長得相似之人也有?
莫木魚隱隱覺得其中有些蹊蹺,他說道,“若這最后一日他沒來呢?明日后日大后日……再來,難不成我要一直坐鎮在天樞閣?”
離美臉上泛起笑容,她應該很少笑,笑得僵硬,并不好看,她說道,“只需你坐鎮這最后一日,因為明日無相山的使者就會來到江南;蛟S使者早已經來了,只是還不曾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