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州龍的話尚未說完,便昏死了過去,也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骨傷復發。
“可笑。”
見茅州龍如此不堪重用,齊相生將揭發莫木魚身份的重任接了過來。
因為柯河舍,齊相生的前程名聲已經毀于一旦,只有孤注一擲,將莫木魚的身份揭開,公告天下,這份功勞或許才能將他的前程名聲挽救回來。
齊相生深知,這樣做極有可能會激怒莫木魚,被莫木魚一劍殺死,如今之江南,沒有一個人是莫木魚的對手,但為了前程名聲,他只得放手一搏。
齊相生繼而冷笑道,“空桑,你能肯定他就是你終南山神將府的少將軍?”
“你們妄加揣測我家少將軍要靠殺一頭妖猿來揚名也就罷了,難道連我家少將軍的身份也要妄加懷疑?”空夫子怒視著齊相生,“我當然可以肯定,他就是我終南山神將府的少將軍。”
“天大笑話。”齊相生譏笑道,“你已經有十多年沒有見過你家少將軍了,你見他時還是個孩童,你憑什么可以肯定,他就是你家少將軍?”
“齊相生,你的意思是說,他不是我家少將軍?”空夫子陰冷的眉目有無法掩飾的怒容。
“這還用說嗎?”齊相生冷聲說道,“終南山果然滿門皆莽夫,什么依據都沒有,你空桑竟然就將他認作是你家少將軍。”
“憑你這句終南山果然滿門皆莽夫,我就可以殺了你齊相生。”
空夫子已經不怒了,反而覺得去與這些小人動怒,簡直就是有失身份。他直視著齊相生說道,“雖然我見我家少將軍時,他還是個孩童,如今已經有十多年沒再見過,幼稚孩童到翩翩少年,模樣變化是大,可我空桑也不至于將自家的少將軍都認錯。他的眉宇與我家將軍神似,他不穿鞋的習慣也與我家將軍如出一轍。”
“空桑,單憑這兩點你就將他認作是你家少將軍?可笑至極。”
齊相生依舊冷笑,“早在一月前,終南山神將府的天才楊鐵鋼將要入世行走,入江南來求親的事,就已經傳得天下皆知,想要冒充又有何難?只要與神將楊獅虎有幾分神似,光著一雙赤腳,并自稱是楊鐵鋼,空桑,你是不是都會認為是你家的少將軍?”
“我終南山神將府的少將軍,普天之下,有幾人敢冒充?有幾人能冒充?”空桑語氣如常的說道,“我家少將軍的天資、修為、氣度,無一人可以冒充。”
“既然你如此肯定,那我們打個賭如何?”齊相生眸中有狠辣。
空夫子凝眉問,“賭什么?”
“就賭他是不是你家少將軍,你賭他是,我賭他不是。”齊相生狠毒的說道,“如果你輸了,你就在蒼梧山下跪著,跪倒死為止。”
空夫子認定了他會贏,不作多想便說道,“若是我贏了呢?”
“你怎么可能贏?”齊相生嘲諷道,“如果你贏了,我就在蒼梧山下跪著,跪倒死為止。”
“好。”空夫子簡單的吐了一個字。
“在場的學子、院士、江湖道門的子弟,可都是見證之人,賭約已成,空桑,你別想反悔。”齊相生心存怨恨,只想著要將空夫子逼死,若是他有能耐,還想要終南山神將府身敗名裂。
“我空桑一言九鼎,當然不會反悔,倒是你齊相生,心藏詭計,無恥小人,莫要反悔才好。”空夫子直視著齊相生說道。
兩位院士的這個賭約讓亭下圍觀的學子一陣騷動,他們在一邊打量著莫木魚的同時,一邊議論道,“他到底是不是終南山神將府的少將軍?”
“肯定是的,終南山神將府的少將軍哪有這么容易冒充。”
“那齊院士為何還要與空夫子打這個賭?賭約已成,這么多人在見證,可不是想反悔就能反悔的,輸了賭約,就真要跪死在蒼梧山下。”
“齊院士莫不是受了柯河舍的刺激,瘋了?”
“極有可能。”
……
丘圣哲聽著學子們的議論安靜的站在莫木魚身側,暗道,這位天樞閣的齊院士還真是可恥,我的師父不是終南山神將府的那位天才,還能是誰?
丘圣哲始終相信莫木魚是終南山那位楊鐵鋼。
莫木魚同樣安靜的站著,亭中的爭辯,亭下的議論都與他無關,他很清楚。他被無相山那兩位神使定義成邪魔惡煞的身份,很快就要暴露了。
果然如談往生說的那樣,時間過去得再久,只要沽名星伴月而出,有心之人還是能發現他莫木魚的身份。
身份就將暴露,莫木魚一點都不怒,一點都不懼,也一點都不著急,如此江南,他可以來去自由。
只是,莫木魚不曾想,他的身份會被發現的如此之早,也因為他的身份,會害得空夫子輸了賭約,要跪死在蒼梧山下。
賭約已成,悠悠眾口,莫木魚改變不了什么,他不想看到空夫子在蒼梧山下跪下的場景,便對丘圣哲說道,“我們走吧。”
丘圣哲深知自己這位師父低調慣了,也不喜紛擾,點頭說了一聲,“好。”就準備隨莫木魚離開。
齊相生這時卻指著莫木魚說道,“空桑,你看你家少將軍心虛了,準備走了。他怕被我當眾戳穿身份,受千夫所指。”
空夫子也是不解自家少將軍為何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他望著莫木魚說道,“少將軍,別走,不妨呆上片刻,看看天樞閣這位齊院士到底是一幅怎樣的嘴臉,會如何證明你不是我們終南山神將府的少將軍。他如果敢污蔑你,我就殺了他。”
莫木魚并不懼怕身份被戳穿,也并不懼怕被千夫所指。
在公皙榮計劃要當眾公布莫木魚是邪魔惡煞的身份時,有一點公皙榮想錯了。
公皙榮僥幸的認為,莫木魚會如石猴子、歐陽云旗、楊二郎那般,在受千夫唾棄,口誅筆伐之時,為了封住悠悠眾口,以證清白,而會以死正道。
這是中州之人的俠義風骨,只有中州那些心懷仁義俠義、天下蒼生的大俠客,才會做出以死敬天下的事。
莫木魚本來就不是中州之人,他雖然心懷仁義俠義,在佐天佑的感染下,甚至心懷天下蒼生,但他從沒有可以從容赴死、以死敬天下的風骨。
準備就此離開的莫木魚迎上齊相生冰冷的目光,平靜如常的說道,“我為何要怕?”
“我知道你的身份。”齊相生笑得極為得意,“你怕我拆穿你的身份,想一走了之。你走不掉的,天下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你,我論你躲在哪里,都會被找出來。當年的北莽王佐天佑會愚蠢到來庇護你,如今之中州,你再也找不到一個像佐天佑那樣的白癡,可以不顧天下之安危,來庇護你。”
空夫子不解他家的少將軍與當年的北莽王佐天佑有什么關系,這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亭下圍觀的學子也不解,暗道,齊院士莫不是真瘋了。
莫木魚目光微冷,這個世間居然還有人敢在他莫木魚面前罵佐天佑愚蠢白癡。莫木魚不喜歡殺人,但他更不喜歡故去多年的佐天佑受辱。覆水難收,既然齊相生已經罵了,那就用齊相生的血來清洗他對佐天佑的辱罵。
莫木魚識念方動,復來劍便自丘圣哲背上離鞘飛出,一聲高昂似龍嘯的劍音之后,插在齊相生面前,插入涼亭地面所鋪的青石磚里。
入石一尺半,半截劍身尚在輕蕩,龍嘯似的劍音猶在。
所有人聽到這一陣劍音,雖然覺得威嚴赫赫,不可冒犯,但又極為悅耳。
唯有齊相生聞之,如魔音入耳,侵蝕神識,那顆心臟仿佛已經被莫木魚握在手中。
公皙榮打量著插入涼亭中的復來劍,此刻他與復來劍的距離只有數尺,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復來劍,眸中的貪婪掩蓋不住。這是他的先生談往生曾伺過的劍,在他看來,本該是他的劍,卻被復來中州的莫木魚奪了去。他不心甘,妒火難耐。
望著亭中的劍,聞著未消的劍音,亭下的學子又是一陣騷動。
“那是靈劍?”
“果然不凡,大開眼界。”
“神將楊獅虎居然將終南山的那柄靈劍給了楊公子,并讓他帶入了江南。”
“這或許是另一柄。聽聞當年楊公子與歐陽大器師的孫女定親時,歐陽大器師贈給了楊公子一柄靈胚之劍。”
“難道已經被楊公子培育出了劍靈?那終南山豈不是有兩柄靈劍?”
莫木魚沒有去管周遭的議論,他直視著齊相生說道,“你大可說出我的身份,你說完時,我會取你性命。”
“你在威脅我?我不懼。”齊相生大義凌然的說道,“你殺得了我一人,殺得了百人、萬人,可如我一般的俠義之士天下多不勝數,你殺不盡天下人。”
“我殺你,并不是威脅。”莫木魚微冷的說道,“而是你辱罵了佐天佑。”
“少將軍,不要跟他廢話,讓他說,看他怎么拆穿你的身份,證明你不是我們終南山神將府的少將軍。”空夫子對齊相生的話不以為然。
哪有人不怕死,齊相生內心怕得要命,可是他不能表現出來。既然莫木魚已經言明在他說完之后便會殺了他,他不認為莫木魚會手軟,必定難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