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往日的光輝歲月意猶未盡,空夫子再次強調道,“少將軍,您千萬莫要再怪將軍了,若沒有將軍的嚴苛,讓我做劍奴,每日收集晨露三百擔,修身養性,就不會有今日的空夫子。這個道理用在您身上也一樣。若沒有將軍的嚴苛,讓您面壁問道,每日一盞清水、一碗白飯苦修,必然也不會有今日的您。”
莫木魚倒是好奇,那位在神將楊獅虎嚴苛的管束之下,面壁問道,每日一盞清水、一碗白飯苦修的終南山楊鐵鋼到底是什么模樣,如今又該有什么樣的修為境界?
莫木魚見空夫子正熱切的望著他,便笑著問,“你既然與楊獅虎征戰廝殺在天山險脈,除妖衛道,為何會在天樞閣任職做院士?”
“五年前,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將軍安排我來天樞閣做了這個院士。”
空夫子嘆息一聲,“這絕非是我自愿,全是將軍的安排。少將軍,您此行回去之后要是見到將軍,一定要讓他將我調任回去,即便不能隨他征戰廝殺,就是讓我回終南山,為那半畝蓮池收集晨露也好,我不想再在天樞閣做這個狗屁院士了。”
莫木魚似笑非笑的問,“在天樞閣做院士有何不好?遠離征戰廝殺,遠離離合悲歡,悠閑自在,還能桃李滿天下。”
“少將軍,您是有所不知啊。”空夫子也不顧及丘圣哲和谷無善在場,面容上憤怒與憂愁參半的說道,“天樞閣的那些院士都不是好人,一個個居心叵測,勾心斗角,自立門戶,結黨營私,排擠外人,貪墨物資……”
空夫子將天樞閣其余院士的罪行數落了個遍,接著說道,“少將軍,您看我哪里像是悠閑自在,我好歹也是將軍舉薦,帝后娘娘親自下文書調任來天樞閣的院士,五年來,虧我還一心為天樞閣著想,可是他們一直將我當做外人,四處排擠我,克扣我院的物資,非議我院的名聲,搶奪我院的生源,還經常安排我去做一些他們不愿意做的差事。”
莫木魚含笑說道,“你也是院士,身份并不比他們低,你可以拒絕啊。”
“拒絕?怎么拒絕?都是投票決定,他們六個院士一致投我,我怎么拒絕?您看這次登頂盛事,他們都不愿來做這個登記名次的公正之人,所以一致舉薦我來做,我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空夫子越說越是氣憤,甚至是悲憤,“至于桃李滿天下,這就是個笑話。少將軍,您可能不知道,天樞閣有七院,我乃是青云院的院士,在我調任做青云院的院士之前,青云院中尚有近百個學子。少將軍,您知道我做了五年青云院院士之后,青云院如今還有多少個學子嗎?”
莫木魚哪能知道。卻見空夫子動作極為夸張,抬手在他面前畫了一個大圈,說道,“零個,一個都沒有了。就是因為他們連年克扣我院的物資,非議我院的名聲,搶奪我院的生源所致。若沒有他們經常以投票決定的方式來安排我做一些他們不想做的差事,我青云院就我一個孤家寡人,確實是悠閑自在。而且,我聽說,他們已經向新任的院判提議撤銷青云院了。”
“少將軍,我不知道將軍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會安排我來天樞閣做這個院士,我沒有做好這個院士,自覺有愧于將軍,這些年我也通過書信將天樞閣的情況告知將軍,將軍或許是對我失望之極,從未回信給我。”
空夫子嘆息了一聲,“少將軍,五年的時間證明,我空桑一介莽夫,不是適合做院士之人,也不適合授道育人,我只適合追隨將軍,征戰廝殺,除妖衛道,哪怕是被妖物熬成一鍋肉粥,埋骨荒野,不得善終,也在所不惜。就是不想再呆在聲色犬馬的江南,在勾心斗角中,在無所作為中,荒廢我還能揮灑的熱血和歲月了。”
“所以,少將軍,您此行回去之后,見到將軍,請您務必要轉告他,不管他對我有多失望,也請他將我調任回去。”
說罷,空夫子又是撲通一聲,跪倒在莫木魚的腳邊。
“若哪一日我見到楊獅虎,我一定幫你轉告他。”
莫木魚蹲下,恭敬的將空夫子扶起。若是佐天佑在場,聽到空夫子那句不想再呆在聲色犬馬的江南,荒廢還能揮灑的熱血和歲月,必然會與空夫子共飲三壇酒。這是一個值得敬重的人。
“老奴在此就先謝過少將軍了。”被莫木魚扶起,空夫子也從莫木魚的神態中看出了對他空夫子的敬意,頓時豪氣頓生,卻開口說道,“少將軍,您不能直呼將軍姓名。將軍對您嚴苛,也是為了您好,您決不能由此心生怨恨。”
莫木魚聽得頭大,楊獅虎又不真是他爹。
見自家少將軍不說話,空夫子便又說道,“少將軍,您去向歐陽大器師家的孫女求親,真的不用老奴我陪您走一趟?”
“不用,不用。”莫木魚連連說道,倒是有些后悔隨口給自己取了楊鐵鋼這個名字。
自家少將軍兩次拒絕讓他陪同前去求親,空夫子多少有些失落,不過并沒有放在心上。他接著問,“那少將軍,聘禮您可準備好了?歐陽大器師雖然不是拘禮于小節的人,但我們終南山神將府也算是春秋名門,聘禮之事馬虎不得。”
莫木魚不知如何作答,干脆不答,他很想再次強調一遍,他雖然也叫楊鐵鋼,但根本就不是終南山神將府的那位楊鐵鋼。不過,這句話就是他說出來,估計在場的三個人也沒人會相信。
莫木魚不解,他此次復來中州,入了江南,為什么但凡知道他姓楊的人,都將他誤認為是終南山神將楊獅虎的獨子,他否認之后,解釋之后,該誤認的還是誤認。
莫木魚不知道,除了名字,他究竟有哪些地方與那位終南山神將府的楊鐵鋼相似,才會讓這么多雙眼睛,將他誤認為是終南山神將府的那位楊鐵鋼。
也不知那位神將府的楊鐵鋼此時在哪里,是不是也被誤認為是另外一個人。
“少將軍,難道您沒有準備聘禮?”
見莫木魚神情沉默肅然,空夫子便猜測道,短暫之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如火的望了一眼丘圣哲背上那柄劍,盯著丘圣哲問,“這是你師父的劍?”
丘圣哲答道,“當然是我師父的劍。”
空夫子依然目光如火,問,“它是不是已是靈劍?”
丘圣哲答道,“它當然是一柄靈劍。”
“原來如此,難怪少將軍會不準備聘禮,是老奴糊涂。”空夫子滿懷欣慰的看著莫木魚,陳詞激昂的說道,“少將軍,您不愧是數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如此年輕不但有了五境的修為,更是在短短十數年間,將那柄劍培育成靈劍。自此之后,終南山神將府可以向天下宣布,終南山神將府手握兩柄靈劍。”
兩柄靈劍,丘圣哲和谷無善無不震驚,唯有莫木魚聽得一頭霧水。
丘圣哲背上的劍是復來劍,是七十多年前佐天佑贈給莫木魚的劍。機緣巧合之下,莫木魚只花了兩年左右的時間便培育出劍靈,讓復來有靈,成為靈劍。自然不可能是空夫子口中的那柄靈劍。
“五十年前,那時籍籍無名的歐陽大器師在鑄劍時,偶然鑄出一柄靈胚之劍,才名動春秋。歐陽大器師每日以精神氣魄潤養那柄靈胚之劍,奈何機緣欠缺,三十年都未能培育出劍靈,將之培育成靈劍。而三十年日復一日消耗精神氣魄潤養靈胚,歐陽大器師因此元氣大傷,若再將有限的精神氣魄消耗在那柄靈胚之劍上,歐陽大器師不出五年就將身死道消。”
空夫子極為振奮的說道,“所以,少將軍,在咱們神將府幫您與歐陽大器師的孫女定親時,歐陽大器師聽聞您手持木劍,一劍斬出彩虹之事,便將那柄靈胚之劍贈給了您,希望在他有生之年,您這樣的天才,能將那柄他培育了三十年都未能培育成靈劍的靈胚之劍培育成靈劍。”
或許是在江南呆得這幾年過得極為無趣和憋屈,空夫子越說越是振奮,“少將軍,您果然沒有讓歐陽大器師失望,他花了三十年都沒有做到的事,您花了十余年就做到了。您讓劍童背著這柄靈劍隨您一起去歐陽大器師的草廬求親,哪需要什么聘禮,您將這柄劍培育成靈劍就是最好的聘禮。去年,我去拜訪歐陽大器師,他還拉著我說,他怕此生最大的憾事就是看不到他鑄成的靈胚之劍成為靈劍。”
丘圣哲和谷無善聽得興起,再看莫木魚時的眼神都加重了一分欽佩和仰慕,唯有莫木魚覺得蹊蹺,他雖然不知他究竟有哪些地方與那位終南山神將府的楊鐵鋼相似,但他也發現了一些巧合之處,比如都叫楊鐵鋼。比如都很年輕,卻天賦異稟,修為不俗。比如,都有一柄靈劍。
莫木魚抬手勾了勾手指,復來劍與莫木魚互有感應,自然清楚莫木魚要干什么,它自丘圣哲背上離鞘飛出,懸在了空夫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