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器、布陣,或多或少都會存在元氣輸導,而元氣輸導過程中出現的損耗,會影響道器和布陣的品階,修為高深的精怪妖物的骨骼世間難以尋覓,元金自然就成了搶手之物,元金自然也就成了煉制高階道器的必需之物。
當年,坐鎮南庭的太子聞人白羽為了鞏固太子之位,逗老皇帝開心,尋遍江南地,入流的、不入流的器師找了六十余位,不計代價,耗時三年,才提煉出三百兩元金,作為生辰綱的一部分,卻沒想到生辰綱被劫,三年,無數人的心血因此付之東流,難怪太子不怒,不殺盡雁蕩山中的流民匪寇。
莫木魚伸手抹掉元金上生辰綱的印記,然后將這三百兩元金全部收入包袱,又拿了幾錠抹掉生辰綱印記的銀子放入懷中,大步走出石窟。
當年,佐天佑一直在遙想,若能在煙花三月、春風十里之時,腰纏萬金,坐香車、擁美人、品佳釀,縱情揚州,去體會詩詞中所描述的那種“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的意境,可他那一生都未能如愿,且不知他此生有沒有往生在揚州,往生在淮河岸。
如今,莫木魚腰纏萬金,準備走一遭揚州,去體會一番揚州慢,去體會一番蒼梧海上山。
……
江南地六府,繁華相當,面積卻屬揚州府最廣,其下轄二十六郡。
晨分日出,莫木魚出現在淮河南岸,揚州郡。
晨曦朝露,空氣清新,莫木魚登上一座淮河畔的高樓,乃是一座可遠觀江景、近聽河聲的茶舍。
莫木魚叫上了好茶和點心,慢慢品味。茶舍環境雅致,茶客也不少,倒是悠閑安樂,別有滋味。
“癡貨。”
“呆子。”
“敗家子。”
這時,幾聲嘲罵落入莫木魚耳中,他聞聲望去,卻見鄰座兩位羽扇綸巾的中年文士正在義憤填膺的數落著誰。
由于兩位文士過于憤怒,他們的言詞多是在宣泄情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卻并未表述清楚,莫木魚聽得云里霧里,但能大致猜到是一位丹青妙手收了一個敗家的弟子,這位弟子在丹青妙手去世后,賣光了丹青妙手的遺作,用換來的錢買了兩艘大船,去渤海尋仙問道,結果兩艘船都沉了還不死心云云。
莫木魚對這位丹青妙手的敗家弟子倒有幾分好奇,這讓他想起身背黃金巨劍,不顧一切,闖蕩江湖的潘復來。
鄰座兩位文士的悲憤影響到莫木魚品茶的雅興,他無心再品茶,便走下樓結賬,即時問小二,“小二,方才在樓上聽兩位文士說起一件事,說揚州府有一位丹青妙手收了一個敗家子做徒弟……”
“客官,您是剛入揚州府吧,您有所不知,這件事在揚州府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莫木魚話還未問完,小二便搶先說道,“揚州府是有一位丹青妙手,叫秦大師,那可是給當朝帝皇帝后畫過像的,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他的畫作寸紙寸金,價值連城,卻都毀在了一個敗家弟子手上。”
小二滔滔不絕,“秦大師五年前去世,他這個弟子前幾年還算老實,守著秦大師留給他的殷實家底研究學問過日子,可去年開春不知道著了什么魔怔,身無修行稟賦,竟然妄想修行問道,聽信了渤海之上有地府,地府之中有黃泉果,得之,食之,就可以改變修行稟賦的傳言。于是,他賣了秦大師的部分遺作,買了一艘大船,雇了水手,立即就去渤海。可這艘船剛從長水入東海,還沒走一日就被一個浪打翻了,水手都死了,他命大,抱著船上的一塊木板在海上飄了半日,被漁夫救起。”
“客官,您可別以為這就完了。大家都以為有此遭遇,秦大師的這位弟子估計要老實研究學問,忘卻尋仙問道了。哪知他不死心,也不聽勸,半年后,把秦大師余下的遺作全賣了,買了一艘更大的船,雇了更多的水手。客官,您猜怎么著了?”
莫木魚見這小二說話時眉飛色舞的表情頗為憨厚可愛,便說道,“難道船又翻了?”
“可不是嗎。”小二抹了一把嘴角的唾沫星子,“在老地方翻的,出長水入東海不久,一個大浪就將他的大船打翻了,船上的水手又全都死了,他慌亂之中抱著一塊木板,飄了半日,又被漁夫救起。”
“他回到揚州后,賣了秦大師的宅子,陪給水手們的家人,再無居所,就用手里余下的錢買了一艘漁船,吃喝拉撒住都在漁船上,對尋仙問道之事還是不死心,更是對那些勸解他的人、嘲諷他的人,揚言說尋仙問道要心誠,要有大毅力,他要在年節之后、開春之時,一個人劃著那艘漁船去渤海。”
“可前幾日,他的那艘漁船不知被誰鑿了個洞,船沉了,他傷心不已,眾人都以為他這回可能會徹底死心了,連揚州府數百年來以書香傳家的丘家都派管事請他去丘家做丹青教習,結果被他拒絕了,他又當眾揚言說,要效仿古時蘇水潘家潘繼哲,一葉輕舟,沿南庭運河北上,東出渤海,泛海尋神。”
“于是,他拿起菜刀,從城外砍了幾棵大竹子回來,這幾天正在造輕舟,想來已經造得差不多了,估計近幾天就會出淮河,沿運河北上。客官,您要是感興趣,可以去看看。”
莫木魚確實有興趣,便問,“他叫什么名字?”
小二答道,“他叫吳云飛。”
“吳云飛。”莫木魚低吟著這個名字,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丟給小二,算是潤口費,他從來就沒金錢觀念,打賞多少全憑喜好。也不等小二道謝,徑直走出茶舍。
小二接過這錠掂手的銀子,眉開眼笑,有了這錠銀子,他家那個懶婆娘一直吵著要換個大一點院子的銀錢算是湊夠了。他追上莫木魚,恭恭敬敬的送莫木魚走出長街,為莫木魚指明吳云飛造輕舟的方位,才離開。
……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走過幾條長街,看遍街景,莫木魚感嘆,揚州府的繁華,名不虛傳。他沒有著急去看那位造輕舟的吳云飛,而是在一座古樸的閣樓前停下,閣樓的匾牌上寫著秀水閣三個字。
秀水閣,莫木魚曾聽財大氣粗的潘復來說過,這是他家產業。江湖中也素有天下珍品出秀水的美稱。
莫木魚走入閣樓,想看看有沒有紫檀血木鑄造的劍鞘。
閣樓中裝飾盡顯奢華,稀世古玩明珠琳瑯滿目。
見莫木魚入店,一位身著束身長裙,身形修長火辣的美人眉目含笑也是含春的迎上來,瞄了一眼莫木魚背上的劍就找到說辭,“公子,看您氣度不凡,就知您是修行之人、人上之人,不知您有何吩咐?”
江南地文士書生佩劍者不少,以一個秀水閣執事的眼力,單看佩劍就能分辨出修行與否,這顯然不可能,不過,不管佩劍者有沒有修行,都喜歡別人將他們稱之為人上之人,虛榮心作祟罷了。
莫木魚對這個人上之人的稱謂沒什么感覺,對這位美人可稱得上是袒胸露乳的裝扮也沒什么感覺,他的識念在美人身上掃過,便感知到這位美人是修行之人,且境界是知禮而后作之境。他問,“有沒有紫檀血木鑄造的劍鞘?”
“有倒是有,可是公子您來晚了一步。”美人一臉惋惜,下意識挺了挺腰肢,本來就極為飽滿的胸部,這一挺便顯得更為飽滿。能買得起紫檀血木劍鞘的人,絕不會是普通人,一定要伺候好才是。
再者在莫木魚以識念觀她時,她也正在以識念觀莫木魚,可她卻觀不透莫木魚長短,而莫木魚已知她深淺。她觀不透,便說明莫木魚的修為境界在她之上。如此年少,如此境界,她更該好生伺候。
莫木魚心念非禮勿視,卻還是忍不住瞄了幾眼,心說,我又不是來買奶的,也不是來買春的,美人你幾個意思。
美人繼續說道,“就在半個時辰之前,閣中唯一一件紫檀血木的劍鞘被人預定了。這件紫檀血木的劍鞘可不簡單,是不周山那位神將坐鎮北莽地時,深入北州,親手斬殺了一株修煉了一千一百年的紫檀木妖,取其精髓鑄造而成,幾經易手,才轉入本閣,一直以來都是本閣鎮閣之寶,可惜,被人搶先一步預定,不然,那件不凡的劍鞘倒是跟公子您的氣度相得益彰。”
“只是預定,便是說劍鞘還在閣中?”莫木魚問,見美人點了點頭,莫木魚接著說道,“他出多少,我出雙倍。”
莫木魚,或者該說是復來劍急需一件紫檀血木的劍鞘。一是,沒有紫檀血木的劍鞘,修行之人的識念極為容易感知到復來劍的不凡,給莫木魚帶來麻煩。二是,復來劍中的劍靈本來就極其微弱,又剛從自我封印中復蘇,不能有任何閃失,一旦靈胚不穩,那一絲微弱的劍靈就會湮滅,想要再以精神氣魄養出一絲劍靈,就不知要等到何時何月了。
且這件修煉了一千一百年的紫檀木妖取其精髓鑄造的劍鞘,莫木魚還覺得時間少了,最好是一千五百年以上的紫檀木妖。這一刻,莫木魚倒是懷念被他丟掉的那件以一個修煉了兩千六百年的紫檀木妖的精髓鑄造的劍鞘。不過,紫檀血木在中州極為罕見,一千一百年的也只能先湊合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