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合云光沒有回答水合滄露,他抬手就在水合滄露的臉上揮了一巴掌,他的雙眸中同樣全是惡毒怨恨,“告訴我,是不是你害死了你的四十八個弟弟?”
水合滄露直視著水合云光,水合云光拍在她臉上的這一巴掌她并沒有感覺到有多痛,卻讓她憤恨不可歇止。
“你殺死了我的兒子,你殺死了你的親外孫。為什么?為什么?”
水合滄露歇斯底里的喊道,她的雙目通紅,面色慘白,卻因為瘋狂失控,整張臉擰在一起,即便她容貌再美,此刻看上去,也顯得極為可怕。
她掙扎著,纖細的身體在粗大的鐵鐐中顯得更加細小。
她想掙脫三根鐵鐐對她的束縛,纖細的身體中一時間爆發出無窮的力量,狂風乍起在整個塔內的空間中,水合云光手中的燭火被吹滅,塔內陷入完全的黑暗,只有鐵鐐扭動的刺耳之音不絕于耳。
片刻之后,塔內安靜下來。
水合云光重新點燃蠟燭,并將燭火舉到身前,他看著水合滄露蜷縮在鐵鐐中,粗大的鐵鐐遮住了她的神態,只看到她的頭顱露在外面。而她垂著頭在哭,淚流不止,喉中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水合云光走近一步,望著水合滄露冰冷的說道,“沒有用的,這三根黑鐵鏈鐐是專門為了對付你而澆鑄的,以你目前的修為境界掙脫不了。再者,即便你就是掙脫了這三根鐵鐐,你也逃不出這座鐵塔。”
水合滄露仰起頭,整張臉呈現在燭火的光照中,燭火的光熱迅速烘干她臉上的淚漬。“若我掙脫這三根鐵鐐,我必定要親手殺了你,為我兒復仇,為我的夫君復仇。”她緩緩說道。她的聲音鏗鏘有力,可見她對水合云光的恨意之深。
聽言,水合云光卻笑了起來,笑得很放肆,也甚是嘲諷和戲謔。笑罷,他說道,“你殺不死我,你下不了手,因為我是你父親。當年,若不是你的阻攔,我早就死在他的劍下了。女兒,為父還要感謝你當年救我一命的恩情。”
“你不是我父親。若你是我父親,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你為什么要那樣對你的女婿和外孫?他們都是你害死的,都是你害死的。我要殺了你,我要為他們復仇。”
水合滄露再次扭動身體,磅礴的力量從她之體魄中洶涌而出,鐵鐐被掙得嗤嗤作響,聲音雖然清脆,卻異常沉悶,充斥在塔內的空間中,幾乎要壓迫得人窒息。
水合云光伸手護住了燭火,使得燭火并沒有被風息吹滅。他再次冰冷的問道,“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的四十八個兒子?”
水合滄露并非是心智堅強之人,六十九年前,她親眼看見自己的父親殺死了自己的兒子,那種恨,那種痛,讓她幾度崩潰,為了忘記那一幕,忘記恨和痛,她幾次尋死,卻都沒有死成,最后萬般無奈之下,她才嘗試封印五根六識,將那一段痛苦的記憶封存,為自己編織了一個只有美好幸福,只有等待和希望的夢境。
她在那個夢境中安然的渡過了六十九年,對外界之事一概不知,等她再次醒來,那一幕卻如同發生在昨日。那一幕帶給她的恨和痛依舊在,并沒有因為遙隔六十九年的漫長時光而淡去半分。
此刻,她突然意識到她錯了,她不該逃避,該直面所有的恨和所有的痛。
恨無法消除,那便用所恨之人的血來清洗。
痛不可淡化,那便用所痛之人的肉來償還。
哪怕她所恨所痛之人是她之父親。
她已經一無所有了,她已經瘋狂了,她可以行一切極端之事,弒父又算得了什么。
她冷冷的笑了起來,笑得異常凄美,她根本就沒有在意水合云光問了她什么,她直視著水合云光的雙目,詭異的說道,“父親,我一定會掙脫這三根鐵鐐,我一定會逃出這座鐵塔,還有,我一定會親手殺死你。”
水合云光抬起手,又在水合滄露的臉上揮了一巴掌,他已經沒有多少耐性了,面對這個女兒,他同樣只有嫉妒所帶來的痛苦和恨意,他怒火中燒的繼續問道,“快說,是不是你殺死了我的四十八個兒子?”
水合滄露笑得愈加美艷詭異,她根本就不知道水合云光在問什么,自六十九年前,她被水合云光困在這座鐵塔中,她封閉一切感官生活于夢境中開始,她對外界之事便一無所知。如今,她剛復醒過來,又怎么可能知道水合云光在這段時間中有過四十八個兒子,她有過四十八個弟弟?
她突然問,“已經過去多少年了?”
水合云光本不想回答她,冷眼對視片刻之后,還是答道,“六十九年了。”
水合滄露并沒有感嘆她一夢之下竟然過去這么長的時間,而是戲虐般的笑著說道,“六十九年了,沒想到你居然生育過四十八個兒子,他們卻都死了。哈哈……這是報應,你親手殺死了你的親外孫,你的兒子都要死,一個都不會剩,這是報應,是報應。”
說到最后,水合滄露的面色又變的猙獰起來,她瘋狂的在笑,為水合云光死了四十八個兒子在笑。在笑聲中,她的恨和痛竟然淡去了不少。
說到四十八個兒子的死,正是水合云光的痛心時,他怎么能見別人為此發笑,更何況這個發笑之人還是他痛恨的女兒。他氣得暴跳如雷,抬手又是一巴掌揮在水合滄露的臉上,“賤人,快說,我的那些兒子是不是你殺的?”
水合云光的巴掌卻沒有讓水合滄露惱怒,反而她為此大有快意。
在此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水合云光有過四十八個兒子,所以他的四十八個兒子自然不是她所殺。但無論是誰殺的對她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此時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她繼續嘲諷道,“你親手殺了你的外孫,害死了你的女婿,你的兒子們都死了,這就是報應,你這一生別再想擁有子嗣。”
水合云光已是怒不可歇,他抬腿一腳又一腳踢在水合滄露臉上,“賤人,到底是不是你做的?賤人……”
水合滄露的整張臉被踢得面目全非,滿是血跡,此刻,她卻沒有任何痛苦,有的只是如同大仇得報的稱心舒暢,她瘋狂的在笑,笑聲回蕩在塔體空間內,像一陣陣拍擊海崖的浪潮。她一直在念道,“報應,這就是你的報應……”
水合云光踢累了,他不能修行,就是一個常人,在體力上遠遠不及水合滄露。他叉著腰喘著粗氣,面紅耳赤,雙目充血。他此行走入這座鐵塔,就是為了問明他四十八個兒子的死因,以此來解救他的四十九兒子小滄佑。然而他唯一的這個女兒卻已經是一個瘋子,除了對他的仇恨,便不會再跟他說任何事情。
氣息平復之后,水合云光的心緒也平復下來,他想到,跟一個瘋子發怒是無謂的,就是她被氣死,可能都問不出他想要的結果。
想到此處,水合云光沉默了片刻之后,以一種讓他都覺得尷尬的語氣柔聲說道,“滄……露,告訴為父,你四十八個弟弟的死因,作為交換,為父也告訴你一件事情,關于你的兒子和你的丈夫的事情。”
水合滄露停止瘋狂的發笑,她本來對水合云光的語氣和言語不屑一顧,但事關她的兒子和她的丈夫,她不得不追問,即便她的兒子和丈夫都已經死了。她冷漠的問道,“關于他們的什么事情?”
水合云光緩緩說道,“他們都沒有死。”
聽言,水合滄露剛剛平緩下來的情緒又變得激動起來,“不可能,水合云光,不要再騙我,我這一生都被你毀了。我的兒子死在你的劍下,是你用劍刺穿了他的咽喉,我查看了他的身體,早就死透了。我的丈夫被你害死,若不是你將他識海元竅的秘密透露給無相山,他怎么可能不敵一招?天空之上,應召他的那顆星辰都已經隱匿了,他怎么可能沒死?”
水合云光卻說道,“是隱匿,并不是墜落,這便說明,你丈夫的生死尚有一線轉機。至于你的兒子,我的那個外孫,你還記得他的血水匯集成了一株花嗎?”
水合滄露點了點頭,她如何能忘記那株紅花,那是她兒子的血,是她兒子的命。她瞋目切齒的說道,“記得,怎么可能忘記,那是你手中的劍刺穿了我兒的咽喉,溢出的血。”
水合云光望著又將陷入瘋狂境地的水合滄露,耐心的勸慰道,“你先別動怒,那株花是關鍵,能救活你兒子的關鍵,只要你告訴我,你四十八個弟弟的死因,我就告訴你,能復活你兒子和你丈夫的法門。你應該早就知道,我們并非是五州之人,我們的家鄉祖地,是一個神奇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不朽的圣人,那里還有很多能起死回生、化腐朽為神奇的法門。”
水合滄露這一生之中,作為父親的水合云光騙了她太多,他的這句話她本來也是不相信的,但事關她兒子和丈夫的生死,哪怕希望在渺茫,她也愿意傾聽嘗試。她詢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水合云光撇了撇頭,塔體內暗淡的光線遮掩了他陰冷的眉目,“當然是真的,只要你告訴我你四十八個弟弟的死因,我就告訴你能讓我的女婿和外孫起死回生的法門。”
“好。”水合滄露爽快的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