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澤心中大喜,沒想到這個少年人竟然這般上道,這樣好騙,他剛想伸手去拔劍,同行的一位密探要比他快一步,已經(jīng)伸手摸上了劍柄,他要發(fā)怒,想喝退這位搶先一步的密探,可就在這時突生異變,欲拔劍的密探被一道無形的氣流震飛出去,血灑長空,灑了張月澤和另一名密探半身。
待這名被震飛的密探落地時,已被震出了五六丈之遠,他落地之后,抽搐了幾下,再沒動靜,該是死了。
看到這一幕,張月澤和另一名密探一陣后怕,好在剛才拔劍的不是他們,而剛才他們兩個都有要搶先一步拔劍的心思,只是慢了一步。他們?yōu)檫@慢了一步慶幸。這是劫后余生的感覺。
張月澤不敢再輕舉妄動去拔那柄劍,后怕之余他又極為震怒,面朝莫木魚陰森森的說得,“大膽狂徒,你竟然敢行兇傷人,你可知,你傷的乃是朝廷密探,此罪該誅九族。”
“大人明鑒,他可不是我殺的,他是劍殺的。”莫木魚一臉無奈的說得,“這可是仙人之劍,不是誰都能摸的。”
張月澤狐疑的問,“你也摸不得?”
莫木魚說道,“我怕死,沒敢摸。”
張月澤倒覺得莫木魚的話又幾分道理,便看著莫木魚手里那張卷軸,心想卷軸他能摸,我必然也能摸,于是指著那張卷軸說道,“我代表朝廷,將你手里的卷軸征收了,快點獻上來。至于你的功勞,我會如實上報,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莫木魚揚起卷軸,笑著詢問道,“大人,你確定要?”
莫木魚的表情讓張月澤有些遲疑,他不敢大意,盯著同行的密探,吩咐道,“靴子,你去拿。”
叫靴子的密探也有莫木魚能拿他也能拿的心思,卻沒有張月澤多疑,再者,若是他拿到卷軸,卷軸就是他的了,他絕不會跟張月澤均分這份功勞。懷揣著這些心思,靴子走上前,去拿莫木魚手中的卷軸。
可靴子剛走出一步,那柄傳說之中的仙人之劍便突然拔地而起,飛至三丈之高,靴子密探抬頭望著,卻見那柄仙人之劍朝他直刺而下,速度之快,他根本就無從躲避,不過半息功夫,仙人之劍的劍鋒就從他頭頂天靈直刺而入,插入了他的身體。下一瞬,仙人之劍又自主撥出,落回原來的位置,插入泥土之中。
靴子密探死了,死不冪目,雙目中的驚恐不言而喻,他沒有立即倒下,頭頂天靈噴出的血水濺了張月澤一身,卻沒有一滴濺到莫木魚身上。
看著緩緩倒下的靴子的尸體,張月澤突然覺得這件事不那么簡單了,不過,他雖然為此心驚,卻不恐懼,他畢竟是三境修身之境的修行之人,如此修為境界,放在北莽軍中,都能統(tǒng)領千騎,與北州的妖物精怪作戰(zhàn)了。
張月澤自負有對付面前這位少年人的能力,這位少年或許危險,但那張的卷軸和這柄仙人之劍值得他冒這個險。
“你又殺了一個朝廷密探,你可知,兩罪并罰,你將遭受千刀萬剮,凌遲而死。”張月澤盯著莫木魚的眼睛,陰測測的說道。
“大人明鑒,他可不是我殺的,他是劍殺的……”
“不要用這句話來糊弄我。”張月澤極怒,指著莫木魚,“你去將劍拔出來,不然,我殺了你。”
“好,我拔劍。”莫木魚笑著說道,“不過,它從來不是什么仙人之劍,它名曰復來,是當年的北莽王佐天佑贈給一位至交好友的劍。”
張月澤預感不妙,卻想不透不妙從何處來,這時,他見莫木魚伸出兩根手指凌空指著劍,向上一提,那柄名曰復來的劍便破土而出,懸在張月澤面前。
莫木魚的手指輕輕晃動,復來劍也輕輕晃動,慢慢倒轉了劍身,劍鋒直指張月澤。
“你想要復來,那便拿去。”
莫木魚的手指向前一推,復來劍便急射而去,直刺張月澤胸口。
見狀,張月澤倉促之中聚起大量元氣,護在胸前,不愧是三境修身之境,短暫之間匯聚的元氣竟有三尺半厚,單憑這份元氣的厚度,也該是立道之境才是。孰不知這是張月澤命懸一線,求生時爆發(fā)的頂峰狀態(tài)。
張月澤暗想,憑此舉,應該能接下這一劍。
然而,張月澤始料未及,復來劍視那三尺半厚的元氣如無物,速度不減,眨眼之間,就從張月澤的胸口刺了進去,洞穿了張月澤的身體,自后背而出,帶出了大片的內(nèi)臟。
莫木魚搖了搖頭,對著復來劍說道,“如此殺人飲血,實在不雅。”
張月澤尚未斷氣,他聽見了莫木魚這句話,眼神中有無限的絕望、驚恐、悔恨。他悔,他不該不聽南庭密諜司司首樂正忠的話,他不該冒然行事,能讓帝后娘娘關注的人豈是簡單的人,他都告誡過自己要謹慎,千萬要謹慎,卻在誘惑之下,還是沒能忍住。
他悔,事實不容許他悔,他眸中的光芒逐漸暗淡,消失了一切的絕望、驚恐、悔恨。他倒在了地上,氣絕身亡。
復來劍洞穿了張月澤的身體后,并未停下,直刺崖前右側的山林,那位惜命的密探在靴子被殺之后,就已經(jīng)心生退意,并且在慢慢退走,而這一切發(fā)生得很快,他根本就走不了多遠。
復來劍尚未飛出幾步,莫木魚手指突然向下,復來劍便止住飛行,插在崖上泥土中。莫木魚笑著說道,“復來,你已經(jīng)飲了三人之血,早該飽了,就留他一命吧,畢竟,你是人道的正義之劍,除魔衛(wèi)道才是你的本分,只有北州的妖道之劍,才喜歡殺人飲血。”
復來劍無言,安靜的立在泥中。如果它能言,必定會說,殺人者,人也,非劍也。
御劍連殺三人,莫木魚一直未曾起身,依然盤坐在先前的位置。而見來人已死,那兩只盤旋的云雀這才落地,見到了會殺人的莫木魚也不怕,徑直走到他身前,好奇的打量著他。
莫木魚笑看了一眼兩只云雀,眸中有感激之意,隨后,他重新將識海念力探入《老人刻石圖》,再次探查一番之后,他才確認,他方才的猜測是正確的,這兩只大鳥送給他的這張圖何止是非凡之物,更是一卷念書,價值無法估量,且正是他莫木魚需要的。
修行之人可分為多種,以鑄器為主者,可稱為器師。以煉丹為主者,可稱為丹師。以養(yǎng)劍為主者,可稱為劍師。以符箓為主者,可稱為符師……以修行識海之精神念力為主者,可稱之為念師。
念師極難成才,但凡成才者,必是圣賢之類的人物。
而所謂念書,便是強大的念師凝聚念力并讓念力實質化所成的書。
莫木魚曾在一卷北庭城的古籍中看到過關于念書的記載,那卷古籍中有提到,說念書有三個特性。其一,時間性,便是指念書在成形之后,根據(jù)念師念力的層次不同,存留的時間也會不一樣,有些念師念力所成的念書或許能保存十年而形不散,而有些念師念力所成的念書,或許不足一日就會消散無形。
其二,私密性,便是指只有念師本尊,和念師默許的人,才能觀識念書中的內(nèi)容。其他人若想以念力探識念書,無外乎兩種結果,一,念書自毀,二,被念書反噬,變成癡傻之人。
其三,念書能化作無形,沒入識海,便是指實質的念書能化作無形,沒入觀識者的識海。而念書只有沒入觀識者識海,有觀識者念力的潤養(yǎng),才能做到長久不消散于無形。且潤養(yǎng)念書,極為消耗念力,若觀識者負擔不起這份消耗,念書不但會反噬觀識者的識海,還能破識海而出,重新化作實質的念書。
那卷古籍中還提到,將念力實質化制作念書消耗極大,所以念書并不常見,只有圣賢之流的念師在大限將至,或遇到衣缽傳承之人而無法親自教導時,才會凝聚念力,將畢生所學逐字寫進念書之中,授給有緣之人,授給衣缽傳承者。
莫木魚看著手里的這幅畫,感嘆世間難得一見的念書,竟然神奇的被兩只大鳥獲得,并又被兩只大鳥莫名其妙的送給了他莫木魚。
此刻,莫木魚心中有很多疑惑。疑惑這卷念書究竟是哪一位念師的作品,竟然能引動天地元氣,盛起霞光,照亮方圓數(shù)百里?
疑惑什么境界的念師,才能制作出如此非凡的念書?
疑惑這卷念書究竟已經(jīng)存留了多久,而形不散?
疑惑這卷念書為什么會在兩只大鳥手中?
疑惑這卷念書為什么他莫木魚能觀識其中的內(nèi)容,難道他莫木魚是那位念師的默許之人?
疑惑那位念師損耗念力,不惜代價,制作了這卷念書,刻入的內(nèi)容為什么不是典籍、道藏,而是這樣一幅老人刻石的畫?
……
諸多疑惑,無人能為莫木魚解答,他只好看著面前的兩只大鳥,不解的問,“為什么?”
云雀都能識字,自然能聽懂人言,它們咕咕叫了兩聲,大致意思是,這是救命之恩的報答。
云雀能聽懂人言,莫木魚卻不懂鳥語,他無奈的嘆息一聲,“你們雖然是兩只鳥,我卻不能占你們便宜。無功不受祿,這份禮過重,我本來收授不起,但這卷念書剛好是我需要之物,我暫且收下,若你們有什么需要,盡管開口提,只要我能做到,必定滿足你們。”
而此話剛說出口,莫木魚便想到兩只大鳥不能言,啞然失笑。他這句話可不是玩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