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了。”薄易昕語調(diào)平淡地回答,“逛了幾天,發(fā)現(xiàn)沒什么意思,就走了。”
黎湘聽了,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對不起啊,原本說了要帶你四處游玩參觀的,結(jié)果都沒有做到。”
“沒關(guān)系。”薄易昕說,“我知道那個時候發(fā)生了一些事情,你肯定沒有心情再陪我,所以也就沒有打擾你。”
黎湘微微笑了笑。
那時候發(fā)生的事情,剛好就是媽媽被污蔑,她的身世被扭曲。這對她而言的確是大事,以至于她全無心思想別的,也忘了自己原本跟他有過的約定,甚至連他什么時候離開江城的都不知道。
想起來黎湘仍舊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道:“謝謝你體諒。”
薄易昕專心地看著前方的道路,聞言只是道:“人之常情罷了。”
車子駛?cè)肜杓覄e墅的時候,黎湘一眼就看到了在花園里澆花的于慧。
于慧遠遠地看見薄易昕的車子駛回來,原本沒有在意,直至看見黎湘從副駕駛座上走下來,她怔忡片刻,隨后才驚悉地笑了起來,“湘湘?”
黎湘緩步上前,輕笑道:“伯母,新年快樂。”
這幢房子,黎湘以前是來過的,跟薄易祁好得如膠似漆的時候,他帶她回家做客,走遍了這幢房子的每一個角落。
而如今,物是人非。
薄氏夫婦對她的到來都感到很驚喜,薄玉林到底內(nèi)斂一些,而于慧始終拉著她的手笑著說話。
薄易昕坐在薄玉林身邊,目光落在電視機上,耳旁聽著于慧和黎湘說話,神情始終很淡。
“這次見你,你氣色真是好多了。”于慧說,“跟之前幾次見面都不一樣了。”
黎湘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笑著回答:“伯父伯母跟我說過的話,我都記得。”
兩位老人其實都是真心對她好,她的事情他們一直都放在心上,每次見面總免不了關(guān)心和提及,黎湘一直都記得。
“那就好,那就好。”于慧握著她的手,忽然感覺到什么,低頭看見黎湘手指上的戒指,片刻的怔忡之后,頓時笑得更開心了,“這是結(jié)婚戒指還是訂婚戒指?”
黎湘頓了頓,緩緩道:“只差一道手續(xù)而已,對我而言沒什么差別。”
“怎么會沒差別呢?”于慧說,“傻孩子,名正言順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能這么鬧著玩的。”
“伯母,您放心,我心里都有數(shù)。”黎湘怕她誤會,連忙道,“只是眼下事情還有些多,所以我相等事態(tài)穩(wěn)定了一些再說。”
薄家雖然在香城,可是于慧的娘家卻在江城,再加上黎湘的緣故,所以對江城的事情也有些關(guān)注,因此陸家的事情,薄氏夫婦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我也聽說過一些。”薄玉林開口,“聽說陸家那個癱瘓了十多年的大兒子突然康復了,想必很有一番震動吧?“
黎湘沒想到他們也會知道,聞言點了點頭,“嗯,怎么也算是一件大事,震動是難免的。不過目前看來,一切還好。”
薄玉林聽了,緩緩點了點頭。
而于慧則笑著說:“我看你氣色這么好,也知道肯定沒什么大問題。那他呢?怎么沒有陪你一起來?”
“他去歐洲出差了。”黎湘輕笑道,“我是來這邊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的,所以就順道來探望伯父伯母。”
于慧聽得直微笑點頭,“你過來伯母真的很高興,今天中午我親自下廚,做幾道你喜歡吃的菜,我們好好吃一頓飯。”
黎湘聽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來幫伯母,順便偷偷師吧。”
“不用。”于慧拍拍她的手站起身來,笑道,“你啊,坐著好好休息休息,或者跟你伯父說說話。”
薄玉林也微笑道:“對,讓你伯母去忙吧,過門是客,哪有讓你操勞的道理。”
黎湘聽了,沒有再堅持。
薄玉林又關(guān)心地問了一些她工作生活上的事情,剛剛聊了沒幾句,他忽然就接到一個越洋問候電話,不得已走開了去接電話。
客廳里頓時就只剩了黎湘和薄易昕兩人。
薄易昕一直很安靜,在黎湘和薄氏夫婦聊天的時候,他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目光專注地落在電視機上,神情非常淡。
直到這會兒,他才緩緩抬起頭來看向黎湘,微微一笑,“要不要我?guī)闼奶幙纯矗俊?
黎湘迎上他清淡的目光,不由得怔住片刻,隨后才緩緩一笑,“好啊。”
薄易昕隨即便站起身來。
黎湘本以為他會帶自己去外面的花園走走,沒想到薄易昕卻徑直走向了樓梯的方向。
站在樓梯口的時候,黎湘隱隱意識到什么,抬眸看向薄易昕上樓的背影,終究還是緩緩走上了樓梯。
這個家,黎湘雖然只來過兩次,可是卻還是待過好幾天。所以當薄易昕在某個房間門口停下腳步的時候,她心里的猜測就得到了證實。
那是薄易祁的房間。
薄易昕伸出手來打開門,這才又轉(zhuǎn)頭看向黎湘,“我哥這間房是家里景致最好的,從陽臺上能看見整個花園。爸媽時常都會到這邊的陽臺上坐著喝茶,我們也可以在這里坐坐。”
說完他就抬腳走進了房間,而黎湘停頓片刻,才終于跟了進去。
可是剛一進入房間,她腳步忽然就再次頓住了。
這個房間,跟她記憶中的薄易祁的房間,已經(jīng)不一樣了。
而最大的變化就在于床頭的那堵墻。
那堵原本干干凈凈的白色墻面上,如今多了一幅巨大的相片,卻僅僅只是一半——金色的沙漠,半個落日,和一個迎著落日的男人的黑色側(cè)影。
黎湘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薄易祁,而旁邊另一半的位置,空著。
她曾經(jīng)說過,會拍這樣一幅照片掛在自己的房間;而薄易祁說,要拍就拍兩個人,一人一半,拼成一張。
原來他已經(jīng)拍了自己那一半。
黎湘靜靜凝眸,薄易昕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之后,緩緩道:“我哥在迪拜的沙漠里拍的,只拍了一半還要掛在墻上,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黎湘聽了,緩緩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目光隨即又落到了床頭和旁邊的寫字臺上。
床頭和寫字臺上都放著相架,而照片里的人,是她。
有高中時期的,也有大學時期的,對黎湘來說,已經(jīng)算是陌生而遙遠的回憶。
她目光靜靜地從哪些照片上掠過,最后才又看向了薄易昕,緩緩道:“看得出來,房間保存得很好。”
薄易昕微笑起來,眼波卻絲毫未動,他抱著手臂靠在陽臺的推拉門上,緩緩道:“可惜都是枉然。”
“怎么會呢?”黎湘說,“這是最好的紀念。”
薄易昕微微挑了挑眉,笑容很淡,“可是,誰會記得呢?”
黎湘安靜地站立著,靜靜與他相視,還沒來得及又開口,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薄易昕看見,手機響起來的時候,黎湘的眉目分明微微一松。隨后,她拿出手機,朝他示意了一下,轉(zhuǎn)身就走出了這個房間。
黎湘正走到樓梯口接電話的時候,忽然就看見于慧神色有些匆匆地往樓上走來,看見站在樓梯口的她,于慧似乎松了口氣,朝黎湘笑笑,示意她繼續(xù)打電話,自己便走進了黎湘先前出來的那個房間。
“你干什么來黎湘來這個房間?”看見站在房間里的小兒子,于慧忍不住低聲斥責道,“還不出來,把門關(guān)上!”
薄易昕依舊靜靜地倚在陽臺門上,聞言緩緩抬起眼來,“媽,你的緊張?zhí)嘤啵尚α恕R驗楦揪蜎]有人在乎。”
于慧眉頭緊蹙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就又走了出去。
黎湘的電話很簡短,已經(jīng)差不多結(jié)束,于慧出來的時候,她正對電話那頭說:“好的雷先生,那我們再約時間。”
掛掉電話,于慧一面拉著她的手下樓,一面問:“哪個雷先生?”
“雷啟明先生。”黎湘回答。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jīng)走到樓下,同樣結(jié)束了通話的薄玉林聞言,不由得看向黎湘,“你認識雷啟明?”
黎湘微微一笑,說:“因為有一個項目想跟雷先生談,所以有朋友介紹了我認識雷先生,人挺好的,很好說話。”
“你現(xiàn)在做什么工作,怎么會有項目跟雷啟明談?”于慧好奇地問。
“不是我。”黎湘緩緩一笑,“我?guī)完懴壬劦摹!?
于慧聽了,怔了片刻,隨后才又笑了起來,“你也太能干了。不過這樣是好的,兩個人要站在同一陣地,那才好共同進退。”
黎湘聽了,仍舊只是笑。
薄易昕緩緩從樓上走下來,清冷平淡的眼神落在黎湘平和從容的笑容上,忽然也勾了勾嘴角,只是臉上的神情卻似乎更淡了。
吃過午餐,又坐了一陣,黎湘便準備告辭,盡管薄玉林夫婦一再挽留,她卻仍然不便久做打擾。
因為是薄易昕接她來的,因此離開的時候,理所當然也是薄易昕送她。
跟來的時候不同,黎湘沒有再刻意找話題,而薄易昕也就順理成章地一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