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別怕。
她叫阿鹿,是個很善良很善良的女孩兒,和你一樣善良。”
女人上前點燈,上香,一邊說道:“阿鹿很善良,善良到因為救我,失去她的性命。
阿鹿是躺在我的腿上,閉上眼睛的。
她閉上眼睛前,還在說著對這個世界的向往。
她說,她喜歡洱海的天和地,還有遠處的玉龍雪山。
她這輩子的愿望,就是在洱海邊上,開一家民宿,不用太大,自由平和沒有世俗的紛爭。
她走了,沒有能夠實現她畢生的愿望。
她用自己的性命救下了我。
她的愿望,就是我畢生的愿望。”
原本對于突然入目的遺照而感到了一絲害怕,漸漸在女人平和緩慢的陳述的話語中,悄悄散去,昭昭再看向那張遺照中的陌生女孩兒的時候,似乎,都覺得善意和溫暖:
“老板是個好老板,阿鹿老板也是個大好人。”
聞言,香案前的女人,卻稍稍頓住了三秒……大好人……她輕笑了一下,眉眼舒展開了,“阿鹿,這個丫頭說你是大好人,這個年頭,還會用‘大好人’來褒獎一個人,也只有昭昭這丫頭了。”也只有昭昭這樣心思單純質樸的女孩兒了。
“老板,我說錯了什么嗎?阿鹿老板保護了老板,阿鹿老板當然是大好人了。”
“不,你沒錯。”女人上了香,輕巧的擦了擦手,轉過身,面容和煦:“你說的很對,昭昭,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輩子都不要改變現在的自己。
你這樣,很好。”
她說的極其嚴肅認真,但是對面的那丫頭,聽得一臉不解迷惑,女人想了想,搖了搖頭……算了,聽不懂那才是最好的。
若是聽懂了,那便成了一個有故事的人……不好不好。
她重新拿起剛剛擱置一旁的檔案袋,遞給了昭昭:“昭昭,我問你,你喜歡‘憶居’嗎?”
“喜歡啊。”
“那我再問你,我要是很久很久都不在憶居,你能夠將這家民宿打理好嗎?”
“辦理入住退房我都很熟悉啊,小餐廳有貴阿姨,整理客房有祝嬸嬸,還有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小方子也會去做的啊。……不對啊,老板,你今天好奇怪哦。”
“昭昭,你聽好,如果我不在了之后,你就拿著這個檔案袋去找匯成律師事務所的方程律師。
方律師幫助你,一起辦理我名下所有遺產的繼承手續,包括這間民宿,過戶到你的名下。
但是昭昭,如果你接受了這份遺產,那你必須幫我做一件事。
就是阿鹿,每年清明、忌日都要給阿鹿燒紙錢,縫初一十五要來打掃一下衛生。”
“老板,你到底再說什么啊!什么遺產不遺產?
老板,你干嘛要給我遺產,你為什么要交代醫囑一樣交代我!
老板!是不是今天那個壞人!
是因為他對不對!
那個人要傷害老板對不對!
我不要!”
“別激動,昭昭。”她想勸那丫頭,但這丫頭今天執拗的很,只好一把抱住:“昭昭,你這么激動,我怎么跟你說原因呢。”
聽到這句話,昭昭才停了下來:“好,我不激動了,老板你說。為什么啊,好好的要交代遺囑。”
“首先呢,公證遺囑呢,在其他國家都很正常的。
你看啊,我沒有家人了,以前的家人不要我了。
這三年,你是呆在我手邊的,遺囑給你我放心啊。
其次,公證遺囑不是因為我馬上就要死了,只是因為萬一,意外,我的身體不太好,萬一短命的話,那到時候,你看我又沒有親人,遺產給誰呢,當然現在要提前寫好遺囑公證啊。對不對?
還是你希望,我的遺產都給了那些不要我了的家人?”
“真的?真的外國人都是這么做的?只是以防萬一?”
“真的,騙你~你~是小狗。”
“好吧。”
小丫頭噘著嘴還有些不高興,但倒是不再鬧了,摸了摸昭昭的腦袋,女人嘴角露出淺笑……這丫頭啊這么好騙,將來希望她遇上一個她愛的也愛她的男人,幸福的過一輩子。
……
趕往醫院的車子上,沈修瑾悠悠轉醒。
“嚇死我了,你終于醒了。”郗辰一顆心放下一半:“叫你逞能,來到大理之后,就沒有好好休息過,這三年來,又把自己忙得陀螺一樣,你真把自己當做鐵人了?”
沈修瑾抬手摸了摸腦袋上裹著的紗布,思緒一下子清明了起來,啟唇張嘴,聲音就剩下了嘶啞:“他傷的?”
雖然是問句,但沈修瑾神態中卻是肯定。
“記起來了?
看來還挺耐摔的,呵呵~難怪你那個心頭寶認定你裝暈博同情,耍新花招。呵。”
聽著郗辰的奚落,男人心臟被什么東西揪住了似的,強忍著不知道是頭痛還是心痛,重重呼吸了好幾下,才道:
“不怪她。”
郗辰聽不下去了:“喂,你有病吧!你都摔成那樣了,她冷眼看著就算了,還奚落你裝暈博同情,說你這又在玩新花招。你還說‘不怪她’?
我看你真的是把腦子給摔壞了。”
“我沒有病。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阿辰,我從前對她,確實用過很多手段,她現在不信我,別人都能夠說她的不是,惟獨我,不能夠。”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苦膽都苦出來了,“我從前不信因果有報,你看,報應來了。”
“你……”郗辰恨鐵不成鋼,氣惱道:“好,就算你說的都對。那也應該向她解釋清楚,你會摔倒受傷不是因為裝暈,是因為你身體大負荷,又連續好幾天沒有休息?”
“你跟她說了這些?”沈修瑾面如死灰,緊抿著嘴唇望郗辰,后者本心想要氣一氣他,“是啊,我說了。我說你因為找她,幾天幾夜不眠不休,這三年里化身工作狂,騰出時間就去各個地方尋找她。身體已經垮了,不然也不會輕而易舉就被陸明初那個賤人一推就倒,還撞傷頭。”
男人原本死灰的臉上,此刻更是一片慘淡,郗辰看了一眼,沒好氣的道:
“好了,你別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啊!我沒說!騙你的。”
話鋒一轉:“你這腦袋剛受了傷,我看還是去一趟醫院。”
“不去了,沒什么大礙,轉頭,開回去,今天我必須帶她回家。”
郗辰聞言,忽然嚴肅起來:
“阿修,我們幾個人里,向來形成一個共識,天塌下來最先有你沈修瑾扛著,你現在呢?
說實話,即便她簡童無辜,受了那么多的罪,即便你再做錯了事情,但我也好,煜行也好,我們幫親不幫理。
你和簡童,我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就會選擇你。
但是,因為你愛簡童,比愛你自己還要愛她,所以,我和煜行會因為你選擇她而選擇她,因為兄弟情深,我們愛屋及烏。
但,如果有一天,因為她,你毀了,而她卻好好著,你猜,煜行也好,我也好,會不會放過她?你也要知道,我和煜行,還有你,我們三個,向來都不是什么好人。”
男人沉默了好一會兒,低沉地道:“去醫院。”
……
麗江機場,簡夫人憔悴了許多,剛剛下飛機,重啟了手機,就十幾個未接電話,點進去了短信息,是她的兒子來的短信。
簡夫人大體掃了一下,手機屏幕上面,清一色的問她:到了嗎,見到妹妹了嗎?
簡夫人捏緊了手機,也不知是因為自己兒子的病情還是其他,一向注意保養的簡夫人,眼角悄悄的爬上了皺紋,松弛下的眼皮腫脹不堪,她拿起十幾萬的遮陽鏡戴上,又變成了那個優雅的富家太太,遮陽鏡下的眼圈,卻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