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暮臨產那天,醫院來了很多人。
接產醫生溫溪認識,她盡量安撫著眾人,溫蘊華坐坐站站,一直穩不下來。
張若水把他拉椅子上:“小溪,你忙你的吧,暮暮之前我一直看著不會有什么事,他就是在這白著急。”
她止了聲,“我也不忙,你們放心就行。”
她視線看向站在遠處的盛桉,“姨媽,姐夫他…你要不去看看。”
張若水回頭。
盛桉就站在手術室旁邊,也不說話,視線微垂,拇指順著戒指上的紋理摩擦,一遍又一遍。
她搖搖頭,沒再說什么。
這段時間她也看出來了,盛桉對溫暮是真的好,掏心掏肺盡心盡力的好,讓她這個親生母親再次刷新了感官。
她那段時間的口頭禪就成了:“溫暮是拯救了銀河系才遇到盛桉這樣的。”
所以在這種時候,別人說什么都沒用。
戒指上刻著溫暮的英文縮寫,盛桉一遍遍地描摹,明明細到幾乎感受不到,他卻能有耐心地摩擦過去,像是這樣就能將心里的燥和悶都壓下去。
手術室隔音效果好,也能聽到里面隱隱約約的聲音,每一聲都在他心臟上擊了下,一下重過一下,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后半夜,嬰兒的啼哭聲徹底打破寂靜。
盛桉終于抬了頭。
溫暮被推出來,她額頭全是汗,發絲緊緊貼著臉頰,面容從未有過的憔悴。
盛桉抬腿時麻了一瞬,眉心蹙起,緊接著又抬手扶著墻,眼睜睜看著溫暮轉入普通病房,黑曜石般的瞳色泛著光,在下一刻大跨步進了房。
他過去屈膝蹲在了她的床邊,握住她的手,輕喊了聲:“暮暮。”
她睫毛顫著,緩緩張開,滿眼疲憊,微扯了扯唇,又張嘴小聲吐出:“七…”
盛桉將耳朵湊過去:“嗯?”
“七…年…”
“什么?”
“盛…七…年…”
他聽清了,轉眸對上她的雙眼,在她憔悴的視線中讀懂了什么,心里瞬間又暖又漲。
她又緩緩啟唇:“禮物,補上了…”
他們錯過的七年,就用這個孩子來補上。
這是她送給他的,最好的禮物。
他眨了眨酸澀的雙眼,俯身在她潮濕的額頭上印上一吻,“謝謝…睡吧…”
她遠遠看了眼女兒,盛桉注意到,摸了摸她的臉:“睡夠了想看多久都可以,暮暮,你累了。”
她雙眼微合,的確已是疲憊不堪,終于不堪重負閉上了雙眼。
“來看看你女兒,她的眼睛生得真漂亮。”
盛桉回頭,把小小的她接過來,滿臉通紅,皺巴巴的,眼睛也睜不開,露出的一條細縫,卻是明亮至極。
他含著笑,輕喃了句:“小七。”
“名字想好了嗎?”
“叫七年。”
“什么?”
盛桉頓了頓,“盛柒年,柒用大寫。”
溫蘊華提醒道:“名字是大事,這是你們想好的名字嗎?”
“是暮暮想的,我也很喜歡。”
“這…”
張若水拉了拉他:“他們的女兒想叫什么叫什么,而且叫這個肯定是有意義的,柒年挺好,好聽又好記。”
她把溫蘊華拉過去,小聲說:“你忘了暮暮說的,他們錯過了七年,人家小夫妻的浪漫你都不懂。”
他無辜……
溫暮睡了五個小時,徹底清醒時,首先看到的就是盛桉。
他端著水喂給她,她就著喝了幾口。
“寶寶呢?”
“媽抱著,想看?”
她點點頭。
張若水遞過去時,溫暮看到第一眼,就揚起了笑,“盛桉。”
“嗯?”
“這是我們的女兒。”
他勾唇:“對。”
小柒年臉上打著柔和的光,由于溫暮的湊近,在她的臉上打下一片陰影,她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小嘴可愛地圈了一個小圓。
溫暮驀地笑了。
…
小七兩歲之前張若水都一直在這邊照顧著,溫暮照常工作,雖然不是一直見到媽媽,但是一到晚上,她就粘人的緊,對溫暮特別喜愛。
柒年長得很漂亮,五官小巧精致,遺傳了父母所有的優點,比如星星般閃耀的眼睛,與盛桉別無二致,一雙酒窩淺笑,看起來比溫暮更顯。
她是很清純的長相,干凈的氣質完全遺傳到了盛桉。
溫暮早知道他們的孩子會很好看,大多與盛桉相似,竟然真的好看到這個地步,精致的不敢輕易帶出去,生怕遭壞人惦記。
在她三歲的時候,就要送到幼兒園去上小班。
那時候就有小男孩圍著她說要讓她做媳婦了。
溫暮這時候都在想,如果遺傳的她更多一些,是不是柒年就不會這么惹人注意了。
哦,她對自己的顏值也沒有什么數。
秋高氣爽。
盛桉帶著兩人出來踏青。
小柒年穿著公主裙,小洋靴,活脫脫一精致小公主。
衣服都是盛藝特意送過來的,她人不經常在,衣服倒是每年都送很多。
柒年捏了個黃色的楓葉,比在臉上,把一張臉幾乎遮了個全,手一偏,兩顆酒窩就露了出來:“爸爸媽媽!”
盛桉帶著相機拍照,眼看著柒年要跑過來,溫暮過去一把接住了她:“不要跑這么快,摔倒了怎么辦。”
她嘻嘻一笑,環著溫暮的脖子,指著后面:“媽媽,你看爸爸在拍你。”
溫暮站起身牽住她的手:“是在拍小七呀。”
“不對不對,是在拍媽媽。”
“爸爸!你是不是在拍媽媽!”
盛桉走過去牽住她另一只手:“我在拍我的寶貝。”
她仰頭笑問:“誰是你的寶貝?”
“爸爸只有兩個寶貝,一個是你,一個是媽媽。”
“哦~”柒年清脆的聲音道:“你好花心呀爸爸,班里有人說,一個人只能有一個寶貝。”
“爸爸只能選一個哦。”
溫暮彎眸:“那小七說我和你哪個是爸爸的寶貝?”
“當然是媽媽啦!”
她的不假思索讓溫暮止了步,“為什么?”
“因為爸爸說過,我是你送給爸爸的禮物!”
溫暮抬眸看向盛桉,與他的視線相撞。
她眼睛彎成月牙,一如那年初見,“這是媽媽的秘密,現在你們都知道了。”
“嘻嘻嘻…”
盛桉眼里有四季的暖光,有五光十色的湖水,是天光散去,也抹不去的溫柔色。
那錯過的七年,不再是過不去的溝壑,它以另一種方式見證了兩人的愛情。
沉淀了年歲,將愛意發酵,越發濃郁醇香。
他與歲月共溫柔。
她將與愛共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