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山一路將唐晚送到偏閣的房間外。
外面的雨忽然大起來,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戶玻璃上,走廊的燈隨著腳步聲亮了起來,從二樓的方向看出去,外面黑漆漆的夜色雨水似銀色的箭。
快到房門口的時候,唐秋山還在身后亦步亦趨,安靜的走廊他的腳步聲就像踩在唐晚的心房上一樣,咚咚咚。
亂到她不知所措。
握著門把的手頓了一下,而后她轉過身背靠著門,面對著唐秋山。
他實在是高,就算她如今長高了不少,可還是只到他的胸口,她盯著他修長好看的手,抿了抿唇,問道:
“哥哥,你怎么還不走?”
關于雷雨夜晚發生的那一幕,他們都好像心照不宣一樣,誰都沒有主動提起。
唐晚很少自尋煩惱,對她來說,那就像是夏日里最驚心動魄的一場夢,她害怕一開口,那些真的都成夢境。
就連唐秋山白天的時候還對她冷淡,這會兒莫名其妙的變化她也不問。
走廊的窗戶沒關,一陣陣冷風刮進來,唐晚剛一哆嗦,面前高大的身影就傾覆過來,唐秋山寬廣的懷抱帶著絲絲涼意將她嬌小的身子包裹在其中。
他今天去了外面,穿著黑色的西裝,唐晚的臉貼著西裝外套上,那冰冷的觸感就像他的手一樣,唐晚睫毛輕顫鬼使神差的將臉貼的更近了。
就在這個時候,唐秋山攬著她腰身的手忽然松開,不知道在她的頭上弄了什么。
“什么東西?”
唐晚下意識就要去碰,卻被唐秋山抓著手,低聲說:“回房間再看,是在法國買的,一直沒時間給你。”
一聽到他說起法國,唐晚就覺得好像是很遙遠的事情。
原來他都買了禮物給她。
唐晚心中竊喜。
說話的時候,唐秋山低著頭看她,而后又看了看她的頭發,似乎很滿意:“你應該會喜歡。”
回到房間后,唐晚迫不及待坐在梳妝鏡前面,微微低頭就看見自己頭上的發卡,發卡的前面是顆紅色的小櫻桃,襯得黑發如墨。
唐秋山在法國其實并不算很忙,手邊的事情都有江由代為處理,再加上唐家在那邊也有人,做起事情來得心應手。
閑暇的時候也去參觀異國他鄉的葡萄園,也許出來的時間長了,就連唐秋山自己都沒意識到,什么時候孑然一身的他也有了牽掛。
只不過向來果斷的唐秋山卻在拿起電話的時候猶豫了。
回想起她那晚上驚顫的眸子帶著濕意的看著他,從前唐秋山總當她是小猴子,那一刻他卻覺得她是小鹿,那樣迷離的目光,簡直穿透他的靈魂。
也許是不愿面對她的質問,也許是不想聽到任何她的拒絕,唐秋山丟掉了電話,一次都不曾再打回去。
唐莊那邊每天都會有人向他匯報唐晚的動態,方伯說她總悶悶不樂,他聽到后立即讓江由將行程加快速度,原本需要兩個月完成的事情,直接被他縮短了半個多月。
后來在酒會上無意中遇到了表姐。
也許是姨媽說起過唐晚,表姐向來八卦總是問個不停,唐秋山不太喜歡說話,只是在表姐面前能說上幾句,很多時候都是江由在回答。
表姐說起要順路去看看爺爺,想著要帶什么禮物。
從來沒去過商場的唐秋山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在各個專柜前面走走停停,沒有一樣東西能入得了他的眼。
后來到了法國一位制作首飾的老工匠那里,聽聞老工匠的祖輩曾是法國宮廷御用的珠寶師,手藝一脈相承。
老師傅聽了唐秋山的來意是為一位少女挑選的禮物,便將所有可能被他選中的珠寶首飾都挑了出來供他選擇。
唐秋山最后看中的是一根發卡。
回到唐莊后,表姐下車之前看到了那個包裝精致的盒子,還不等唐秋山出聲,她就將盒子掀開,一眼就看見那根古典雅致的發卡。
唐秋山性子冷,身邊從來沒有過女人,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發卡是要送給什么人。
所以,在走進前廳的那一刻,她才會低著聲音調侃他。
唐秋山不以為的笑了一下。
然而禮物一直放在他房間的抽屜里。
人人都說唐秋山有一顆七竅玲瓏的心,仿佛能看透一切,可是他卻看不透自己的心。
對于那些唐晚的追求者,他也許是生氣的,也許是在意的。
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但好在,她是喜歡他的。
燈光下,發卡上的那顆櫻桃十分奪目。
真好看。
唐晚抬手輕輕碰了碰,小心翼翼的將發卡取下來,再拿起一塊蘇繡的手帕將發卡仔仔細細的包好,收在首飾盒的最下方。
直到半夜她還是輾轉反側睡不著,一雙眼睛反倒比白天還精神。
后來她翻身坐了起來,朝著梳妝臺小跑了過去,直到看到首飾盒里的那一根發卡之后,她才舒了一口氣。
真的不是夢。
她拿著發卡仰躺在床上,就著燈光,那顆小櫻桃紅顏色深,可是在燈光下卻十分透亮,不知道是什么材質。
拿在手上越看越喜歡,她直接將發卡捧在胸口最貼近心臟的地方,只覺得心跳越來越快。
哥哥送了禮物給她……
哥哥第一次送了禮物給她……
禮物!
唐晚開心的叫出聲,后來才意識到這是三更半夜,就將臉埋進被子里又叫了幾聲,才將那種喜悅興奮的心情壓了下去。
后來,唐晚將發卡放在枕頭下,這才安安心心的睡。
因為發卡太過貴重,唐晚只在周末假期的時候才戴,而且專挑唐秋山在的時候。
唐晚并不是好學的人,但一句話她始終記在心上。
女為悅己者容。
唐秋山看在眼里也不點破,只是她眉眼含笑的撲進他懷里的時候,他也會動心,然而只是低頭吻著她的發頂或是額頭。
唐晚常常被他的這個舉動驚得渾身僵硬,如扇的睫毛抖動個不停。
如火燒的一張臉,怎么看都十分有趣。
唐秋山難得見她這樣,就留著她在書房里陪著,見她困了就讓她到里屋的搖椅上躺一會兒。
書房里面的一間屋子勾起了唐晚的回憶,她躺在搖椅上,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里總是能浮現出當晚被唐秋山壓在書架上的那一幕。
到后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偏閣的房間了。
問了方伯才知道,是唐秋山一路抱著她回來的。
唐秋山忙碌的時間多,一直到凜冬,他還是在忙著,平時連和唐晚見面的時間都很少。
但唐晚知道,他是真的忙的不可開交。
因為她曾無意間聽到唐家在外樹敵太多,而如今,躲在黑暗里的勢力正對唐家不利。
唐晚前幾年還不懂,現在她才漸漸明白方伯不讓她在外透露自己和唐秋山的關系完全是為了她的生命安全。
這一天,唐秋山從外面回來的早,在半山腰的時候就看見接送唐晚的車,等他下車后,唐晚也從另一輛車里出來,低著頭叫了一聲哥哥之后,抬腿就往里面跑。
唐秋山只是幽深的看了一眼她跑走的方向。
如今,但凡唐秋山回來的時間早,都會陪著唐晚一起吃晚飯。自己連續忙碌了一個星期,距離上次見到唐晚已經是三天前的晚上了。
晚飯時,唐秋山坐在餐桌前,等來的卻是方伯:“少爺,小姐說肚子不餓,現在還不想吃。”
“身體不舒服嗎?”唐秋山問這話的時候已經站起來了。
方伯搖搖頭,“問過了,小姐說只是還不餓。”
偏閣的房間里,唐晚坐在鏡子面前唉聲嘆氣,忽聞走廊有腳步聲傳來,她猛地站起來,飛一般的鉆進被窩里。
門把扭動的聲音,唐晚聽得一清二楚。
她整個人都縮在被窩里,不耐煩道:“方伯,我都說不餓了。”
“為什么躲著我?”
熟悉的聲音,唐晚的心驟然停頓了兩秒,而后咚咚咚的直敲她的胸腔。
唐秋山將被子掀開的一瞬間,唐晚整個人都彈跳了起來,轉身背對著他,捂住臉抗議——
“哥哥,你怎么隨便掀我的被子,我是女孩子,不要面子的嗎?”
床邊向下凹陷,唐晚只覺得身后冰涼的氣息靠近,她緊繃著身子,捂住臉的手卻被唐秋山抓開了。
“哎呀,別看別看……”
就在唐晚抗議著不讓唐秋山看她的臉時,她的臉已經在唐秋山面前暴露無遺。
她清清楚楚的看到唐秋山的目光停頓了一下,索性破罐破摔,從床上坐起來,面對著他:
“你也嫌棄我丑是不是,你也嫌棄是不是?”
她忽然嗓音低低的喃喃道:“也對,連我自己都嫌棄自己,更何況你的眼光那么高。”
唐秋山聽了好一會兒也分辨不清,她究竟是自損還是自夸。
他好笑不笑的說:“不過是長了幾顆痘痘而已,至于這樣?”
可是唐晚是真的急了,急的眼圈都紅了,“什么而已,明明就是丑了。”
唐秋山哄著她:“不丑。”
一聽唐秋山的評價只是不丑,唐晚的眼圈更紅,盯著他看:“我現在一定丑死了,我配不上你了,配不上了……”
眼看著她都快哭了,唐秋山的心軟的一塌糊涂,傾身過去捏著她的下頜,在吻下去之前說了一句:
“晚晚,你足以配我。”
好像久違的一場重逢,他吻的深而重,逼得她緊靠在床頭上。
那只原本捏著她下巴的手冰冰涼涼的從臉頰過去,扣住她的后腦勺,他的身子壓得她喘不過氣。
直到唐晚身子發軟,唐秋山才放開她,抵著她的額頭微微喘息的失笑道:
“怎么又不呼吸?”
唐晚原本就臉紅,被他的一句話說的臉更紅了,然而卻不肯敗下陣來,反問了回去:“你,你還不是,還不是喘的厲害,哥哥,你也沒經驗吧?”
唐秋山被她的話一噎,耳根子微微泛紅,轉身將她的拖鞋放好,“起來,吃飯。”
唐晚終于逮著機會,笑著從床上跳下來,抓著他腰身兩側的衣服不松手,笑道:“被我猜中了吧?”
唐秋山忍了忍,轉身就將她按在床上吻她。
直到兩人呼吸都不穩,他才放開她,看著她紅透的一張臉,低啞著嗓音問:“還鬧不鬧?”
這一下,唐晚徹底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