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由回來的時候,顏如歡已經(jīng)出去了。
桌上的茶已經(jīng)涼了,那人坐在沙發(fā)上,兩眼一瞬不瞬的望著玻璃窗外面。
似乎是看的入神了,連江由開門進(jìn)來都沒聽見。
唐先生從來沒有這樣過,江由心中好奇,也順著他的視線看了出去。
窗外正對著一堵墻,墻下面是兩個孩子。
大概是古裝劇里的小演員,看上去才四五歲的模樣。
兩人蹲著,小手指著地上,隔了太遠(yuǎn),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幾秒后,就聽見兩道奶聲奶氣的對話:
“你看小螞蟻搬家了……”
“媽媽說,螞蟻搬家是天要下雨了,你說它們這么小會不會被雨水沖走呀?”
“那,我們幫它們搬家吧。”
“……可是,它們的新家在哪啊?”
隔著玻璃,孩子們的聲音有些飄渺。
可是夠屋里的人聽清楚了。
江由聽著他們的對話不禁勾起了一抹微笑。
到底是孩子的世界,天真善良。
他轉(zhuǎn)過頭的時候那人還在看著窗外,往日里那雙平平淡淡的眼睛竟有了些笑意。
唐先生看著他們,該不會……
江由眸光輕顫,心有不忍的走到那人身邊,壓低了聲音說:“唐先生。”
唐秋山回過神來,如墨的瞳仁微微縮了一下,而后轉(zhuǎn)過身。
他看了江由一眼,伸手探了探冰了的茶杯,不以為意的問了一句。
“她拒絕了是嗎?”
江由的眼神一頓,而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果然……也瞞不過他。
唐秋山?jīng)]有再說什么,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養(yǎng)大的丫頭,他最清楚。
江由陪著唐先生出來,他對守在外面的人做了一個手勢,十幾個人立馬跟在后面。
卻在走了幾步后看見迎面而來的唐晚。
她手里拿著化妝包正在和羅云討論顏如歡下一個造型的妝容,只是她的余光看見那些人,卻是選擇視而不見。
一系列微妙的表情變化全都落入那人的眼睛里,他的眼神平淡,卻在看見她脖子的時候,眼神幽暗了幾分。
那些人走了之后,羅云才搖了搖唐晚的胳膊,壓低了聲音說:
“你剛剛看見了嗎?走前面的那人就是唐先生。”
唐晚低低的嗯了一聲。
羅云平日見過不少大的場面,但剛剛那浩浩蕩蕩的十多個黑衣人,再加上唐家的背景,她也忍不住心潮澎湃,激動的多說了幾句話。
“沒想到那位唐先生看上去還挺年輕的,我聽說他才三十五歲,我跟你說,這個年紀(jì)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
不過我也沒想到唐先生的長相那么好,剛剛我不敢仔細(xì)看,只是余光瞧見了一眼,那顏值就能秒殺一眾男明星。”
唐晚不想再聽下去,問了羅云問題才將她的注意力轉(zhuǎn)移開。
……
今天收工的時間早,才七點(diǎn)就能離開了。
旁邊的人在討論下班后吃些什么,而在收拾東西的唐晚心里卻在想著另一件事情。
他既然親自叫人來請她,一定不會因?yàn)樗芙^的三兩句話就此收手。
那個人,從來都是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
他想要的,都是志在必得。
所以,一定會派人在外面等著她。
如果她現(xiàn)在從后門出去的話,一定就會被那些人攔截,那只能往……
可是,當(dāng)唐晚背著包朝著大門出去的時候,卻在門口被江由一伙人攔了下來。
他們怎么會在這里!
她皺了一下眉頭,“你們……”
江由恭敬的點(diǎn)了一下頭,說:
“唐先生說,一般人的心思會往后門逃,可是小姐的心思多了一道彎,一定會走前門。
他讓我們在前門等著小姐,就一定會等得到。
小姐還是跟我們走一趟吧,論拳腳功夫,你打不過我。”
還真是……了解她。
唐晚冷笑,江由說的沒錯,她打不過。
江由坐在副駕駛座上,轉(zhuǎn)身遞給了唐晚一瓶卸妝水還有化妝棉。
唐晚茫然看了他一眼,“這是干嘛?”
“放心,這是純天然的,不會起過敏反應(yīng)。”
說著,江由的另一只手指了指唐晚起了小紅點(diǎn)的脖子。
“唐先生說,希望小姐到度假山莊之前能解決問題,否則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脖子上的瘙癢越來越厲害了,唐晚一直忍著不敢去動,生怕抓破了皮。
她接過東西,清清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都說近墨者黑,可你學(xué)不來他的話。”
江由尷尬的干笑了兩聲。
唐先生離開之前要他準(zhǔn)備兩樣?xùn)|西,說是讓他自己想辦法讓唐晚用上。
他威脅別人可以,可從來沒有威脅過自家的小姐。
那句吃不了兜著走,現(xiàn)在想想,唐先生怎么可能會說這樣的話。
唐晚低頭看著手里的兩樣?xùn)|西,平靜的眼底漸漸起了漣漪。
他……什么時候看見的?
卸了遮瑕膏之后,唐晚的視線落在車窗外。
望著陰沉沉的天,心底的苦澀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蔓延開,苦到最后,整顆心像是麻痹了一樣。
好像快下雨的樣子,傍晚到現(xiàn)在的空氣都是悶沉沉的,叫人透不過氣。
……
到度假山莊的時候天已經(jīng)全黑了。
往年這片區(qū)域會有不少有錢人到此避暑,現(xiàn)在唐秋山住了進(jìn)來,其他人也都不敢來了。
把守在山莊外的也不是門衛(wèi),而是唐家的人。
所以,這里看著倒像是另一個唐莊。
夜是靜謐的,四周亭臺水榭,像是走進(jìn)了一張古畫。
鵝卵石鋪成的小路旁亮著燈,耳邊是水流聲,從山上引下來的泉水叮咚聲,清脆得格外好聽。
唐晚一路跟著江由,都走到這里了,她就沒想過退縮。
只是她總覺得好像有一雙眼睛一直盯著她,讓她渾身不自在。
不遠(yuǎn)處的木屋外守著好幾個人,里屋亮著燈。
應(yīng)該就是唐秋山住的地方。
唐晚的手提著包的手慢慢的收了起來,心尖一顫顫的。
還未靠近,就開始落了幾滴雨,豆大的雨滴帶著夏日的余熱,落地的一瞬間就激起了濃重的泥土氣息。
剛進(jìn)屋,外面就開始下瓢潑大雨。
走在前面的江由停了下來,他轉(zhuǎn)身恭敬的對唐晚說:
“唐先生就在樓上等小姐。”
唐晚抬眼朝著木質(zhì)樓梯看了上去,拐角落在陰影下,想看點(diǎn)什么都看不清。
她拾階而上,走到拐角的時候朝樓下看了一眼,剛剛那些人已經(jīng)不在了。
狂風(fēng)暴雨被擋在外面,樓上只開了幾盞壁燈。
唐秋山坐在落地窗邊,面前放著一張桌子,菜肴已經(jīng)布置好了。
從他這個角度可以一直看到山莊的大門。
唐晚一路過來,都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她上樓的時候,唐秋山緩緩的抬眼看了過去,如墨的眸子隱在窗邊的暗光下,眼神不動分毫。
入座之后,他的視線輕幽幽的落在唐晚的脖子上。
吻痕倒是比紅點(diǎn)順眼多了。
“吃飯。”
唐秋山就說了兩個字,而后拿起筷子慢條斯理的吃飯。
對面的唐晚沒有動筷子,而是眼睛都不眨的看著他,問他:“到底想做什么?”
叫她過來,怎么可能只是簡單的吃一餐飯?
她不認(rèn)為兩人之間隔著仇恨還能心平氣和的吃飯。
唐秋山?jīng)]有放下筷子,而是清冷的說:
“今天是爺爺?shù)募扇铡!?
唐晚的瞳仁猛地縮了一下。
放在腿上冷冰冰的手慢慢握了起來。
原來,今天是爺爺?shù)募扇铡?
唐晚蹙了一下眉頭。
淚水就這么無聲無息的掉了下來。
唐秋山很忙的那些年,都是她常伴在老人身邊,對她來說,那就是她的親爺爺。
老人的容顏還在她的腦海里停留,總是慈祥的喚她晚晚或是叫成唐秋山母親的名字。
唐晚離開的那晚唐老太爺病重,后來勉強(qiáng)撐過了三年,就再也熬不住。
那一年,唐晚在洛城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哭暈了過去,老人待她如親孫女,她卻不能回去送老人最后一程。
唐晚默不作聲,她抬手擦了一下滴落的淚珠,然后慢慢的拿起筷子。
這才發(fā)現(xiàn)滿桌的菜都是唐老太爺在世的時候最喜歡的。
她一口一口的將飯菜塞入口中,已經(jīng)嘗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一餐飯下來,唐晚已經(jīng)哭成了淚人,因?yàn)殡[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身子顫抖的厲害。
而坐在對面的男人依舊不動聲色的看著她。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她放下碗筷之后,擦干了眼淚。
然而卻在起身的時候,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男人卻拉住她,冰涼的指尖扣著她的胳膊將她扯了過來。
“去哪。”
不是疑問的語氣,隱約中還帶著怒氣。
唐晚哭過之后的聲音悶悶的。
“我要回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唐晚的手機(jī)響個不停,她沒有去接,屋里就一直響著手機(jī)鈴聲。
唐秋山也不問她為什么不接,直到鈴聲停止了。
然而,又響了起來。
唐晚掙開那人的手,去翻找包里的手機(jī)。
是顧辰風(fēng)打來的電話。
那三個顯眼的備注顯然也落入了男人的眼底。
手機(jī)被人奪走,狠狠的砸在地上。
那白色的手機(jī)四分五裂。
“唐秋山,你這個瘋子!”
唐秋山轉(zhuǎn)過身來,下一秒,他掐著唐晚的下頜將她按在桌邊。
乒乒乓乓,盤子掉了一地。
“唐晚,五年過去了,你是不是忘記自己是誰的女人!”